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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10-27 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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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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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书绅批评新说西游记

 

第022回   八戒大戰流沙河 木吒奉法收悟淨

[原著作者:吴承恩]

靜。一字題。

 

觀悟淨之收,而知《大學》誠意正心之旨,明德至善之道,其有關於靜也大矣。夫取經一事,乃即《大學》止於至善之事。然而非靜無以致遠,非靜無以成學。苟不悟此,則西天終不可到,真經卒不可取,至善又何自而止也?是靜之一層,實有關於《大學》之全功,取經之至要,此所以一步武而不可離者也。

明明一部《西遊》,卻以為一部《大學》,得無强為是説?然亦竊有所本也。試思悟徹菩提,即明德也;心猿歸正,即正心也;意馬收韁,是誠意也;五行定心猿,以至於定風魔,是知止而後有定也。定而后能靜,此所以先收八戒,次收沙僧;此悟能、悟淨,自當次第而來也。自有能靜,任他山險水惡,隨所遇而處之得宜則安。恁其魔王怪物,各有以制之而能慮。從此到西天取經,至善不難止矣。可見作者命名取義,各有一段至理,豈真三家村演戲,恁其搽胭抹粉,只討得聲聲叫好而遂已耶?

 

 

話説唐僧師徒三衆,脫難前來,不一日,行過了黃風嶺,風不起,心不動,只挽清上意,便領得“靜”字之神。進西郤是一脈平陽之地。無罣無碍,淨森森地。此是正籠。光陰迅速,厯夏經秋,見了些寒蟬鳴敗柳,大火向西流。左右清風至,客意已驚秋。金公至矣。正行處,只見一道大水狂瀾,渾波湧浪。波翻浪滾,是為“靜”字一反。三藏在馬上忙呼道:“徒弟,你看那前邊水勢寛濶,怎不見船隻來往,我們從那里過去?”八戒見了道:“果是狂瀾,無舟可渡。”那行者跳在空中,用手搭凉蓬而看,他也心驚道:“師父阿,真箇是難,真箇是難!這條河若論老孫去時,只消把腰兒扭一扭,就過去了;若師父,誠十分難渡,萬載難行。”三藏道:“我這里一望無邊,端的有多少寛闊?”行者道:“徑過有八百里遠近。”俱有分寸。八戒道:“哥哥怎的定得箇遠近之數?”行者道:“不瞞賢弟説,老孫這雙眼,白日裏常看得千里路上的吉兇。郤纔在空中看出:此河上下不知多遠,但只見這徑過足有八百里。”長老憂嗟煩惱,兜回馬,忽見岸上有一道石碑。三衆齊來看時,見上有三箇篆字,乃“流沙河”,流沙滾滾,以寓心地紛紛不靜之故也。○ 根源不清,其流甚濁。只講流沙,便已照定其本亂。腹上有小小的四行真字云:

 

“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

鵞毛飄不起,蘆花定底沉。”此中不淨極矣。

 

師徒們正看碑文,只聽得那浪湧如山,波翻若嶺,河當中滑辣的鑽出一箇妖精,十分兇醜:舊染新污,一心塵垢。此地不淨,物欲攪擾,如何得靜?

 

一頭紅燄髮蓬鬆,兩隻圓睛亮似燈。

不黑不靑藍靛臉,如雷如鼓老龍聲。

身披一領鵞黃氅,腰束雙攢露白藤。

項下骷髏懸九箇,手持寳杖甚崢嶸。皆因私纏物繞,累成這等模様。

 

那怪一箇旋風,奔上岸來,徑搶唐僧,慌得行者把師父抱住,急登高岸,回身走脫。那八戒放下擔子,掣出鐵鈀,望妖精便築,那怪使寳杖架住。他兩箇在流沙河岸,各逞英雄。這一場好鬭:

 

九齒鈀,降妖杖,二人相敵河岸上。這箇是總督大天蓬,那箇是謫下捲簾將。昔年曾會在靈霄,今日爭持賭猛壯。這一箇鈀去探爪龍,那一箇杖架磨牙象。伸開大四平,鑽入迎風戧。這箇沒頭沒臉抓,那箇無亂無空放。一個是久占流沙界喫人精,一個是秉教迦持修行將。

 

他兩箇來來往往,戰經二十回合,不分勝負。

 

那大聖護了唐僧,牽着馬,守定行李,見八戒與那怪交戰,就恨得咬牙切齒,擦掌磨拳,忍不住要去打他,掣出棒來道:“師父,你坐着,莫怕。等老孫和他耍耍兒來。”那師父苦留不住。他打箇吻哨,跳到前邊。原來那怪與八戒正戰到好處,難解難分,被行者輪起鐵棒,望那怪着頭一下,那怪急轉身,慌忙躱過,徑鑽入流沙河裏。氣得箇八戒亂跳道:“哥阿,誰着你來的!那怪漸漸手慢,難架我鈀,再不上三五合,我就擒住他了!他見你兇險,敗陣而逃,怎生是好!”行者笑道:“兄弟,實不瞞你説,自從降了黃風怪,下山來,這箇把月不曾耍棒,久靜思動。我見你和他戰的甜美,我就忍不住腳癢,故就跳將來耍耍的。那知那怪不識耍,就走了。”

他兩箇攙着手,説説笑笑,轉回見了唐僧。唐僧道:“可曾捉得妖怪?”行者道:“那妖怪不耐戰,敗回鑽入水去也。”三藏道:“徒弟,這怪久住在此,他知道淺深。似這般無邊的弱水,又沒了舟楫,須是得箇知水性的,引領引領纔好哩。”行者道:“正是這等説。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怪在此,斷知水性。我們如今拿住他,且不要打殺,只教他送師父過河,再做理會。”八戒道:“哥哥不必遲疑,讓你先去拿他,等老猪看守師父。”行者笑道:“賢弟呀,這樁兒我不敢説嘴。水裏勾當,老孫不大十分熟。若是空走,還要捻訣,又念念避水呪,方纔走得。不然,就要變化做甚麼魚蝦蟹鱉之類,我纔去得。若論賭手段,憑你在高山雲裏,幹甚麼蹊蹺異樣事兒,老孫都會,只是水裏的買賣,有些兒狼犺。”八戒道:“老猪當年總督天河,掌管八萬水兵大衆,倒學得知些水性哩,——只怕那水裏有甚麼眷族老小,七窩八代的都來,我就弄他不過,一時被他撈去,郤怎麽好?”行者道:“你若到水中與他交戰,郤不要戀戰,許敗不許勝,把他引將出來,等老孫下手助你。”八戒道:“言得是,我去耶。”説聲去,就剝了靑錦直裰,脫了鞋,雙手舞鈀,分開水路,使出那當年的舊手段,躍浪翻波,撞將進去,徑至水底之下,往前正走。

郤説那怪敗了陣回,方纔喘定,又聽得有人推得水响,忽起身觀看,原來是八戒執了鈀推水。那怪舉杖當面高叫道:“那和尙那里走!仔細看打!”八戒使鈀架住道:“你是箇甚麼妖精,敢在此間攩路?”那妖道:“你是也不認得我。我不是那妖魔鬼怪,也不是少姓無名。”八戒道:“你既不是邪妖鬼怪,郤怎生在此傷生?你端的甚麼姓名,實實説來,我饒你性命。”那怪道:“我

 

自小生來神氣壯,乾坤萬里曾遊蕩。

英雄天下顯威名,豪傑人家做模樣。

萬國九州任我行,五湖四海從我撞。

皆因學道蕩天涯,只為尋師遊地曠。

常年衣鉢謹隨身,每日心神不可放。所以為悟淨也。

沿地雲遊數十遭,到處閒行百餘盪。裏乾坤大,閒中日月長。

因此纔得遇真人,引開大道金光亮。

先將嬰兒姹女收,後把木母金公放。

明堂腎水入華池,重樓肝火投心臟。

三千功滿拜天顔,誌心朝禮明華向。

玉皇大帝便加陞,親口封為捲簾將。地開明,物無所蔽,靜之功也。

南天門裏我為尊,靈霄殿前吾稱上。

腰閒懸掛虎頭牌,手中執定降妖杖。

頭頂金盔幌日光,身披鎧甲明霞亮。

往來護駕我當先,出入隨朝予在上。

只因王母降蟠桃,設宴瑤池邀衆將。

失手打破玉玻璃,意散亂,此中自然不靜。天神箇箇魂飛喪。

玉皇即便怒生嗔,郤令掌朝左輔相。

卸冠脫甲摘官銜,將身推在殺塲上。

多虧赤腳大天仙,越班啟奏將吾放。

饒死回生不點刑,遭貶流沙東岸上。

飽時困臥此山中,餓去翻波尋食餉。

樵子逢吾命不存,漁翁見我身皆喪。樵寂寞,極將“靜”字一翻。

來來往往喫人多,翻翻覆覆傷生瘴。

你敢行兇到我門,今日肚皮有所望。

莫言麤糙不堪嘗,拿住消停刴鮓醬!”

 

八戒聞言大怒,駡道:“你這潑物,全沒一些兒眼力!我老猪還掐出水沫兒來哩,你怎敢説我麤糙,要刴鮓醬!看起來,你把我認做箇老走硝哩。休得無禮!喫你祖宗這一鈀!”那怪見鈀來,使一箇鳳點頭躱過。兩箇在水中打出水面,各人踏浪登波。這一場賭鬭,比前不同,你看那

 

捲簾將,天蓬帥,各顯神通真可愛。那箇降妖寳杖着頭輪,這箇九齒釘鈀隨手快。躍浪振山川,推波昏世界。兇如太嵗撞幢幡,惡似喪門掀寳蓋。這一箇赤心懔懔保唐僧,那一箇犯罪滔滔為水怪。鈀抓一下九條痕,杖打之時魂魄敗。努力喜相持,用心要賭賽。算來只為取經人,怒氣沖天不忍耐。攪得那鯾鮊鯉鳜退鮮鱗,龜鱉黿鼉傷損蓋;紅蝦紫蟹命皆亡,水府神明朝上拜。只聽得波翻浪滾似雷轟,日月無光天地怪。

 

二人整鬭有兩箇時辰,不分勝敗。這纔是銅盆逢鐵箒,玉磬對金鐘。

 

郤説那大聖保着唐僧,立在岸上,眼巴巴的望着他兩箇在水上爭持,只是他不好動手。只見那八戒虛幌一鈀,佯輸詐敗,轉回頭往東岸上走。那怪隨後赶來,將近到了岸邊,這行者忍耐不住,撇了師父,掣鐵棒,跳到河邊,望妖精劈頭就打。那怪物不敢相迎,搜的又鑽入河內。八戒嚷道:“你這弼馬温,真是箇急猴子!你再緩緩些兒,等我哄他到了高處,你郤阻住河邊,教他不能回首時,郤不拿住他也。他這進去,幾時又肯出來?”行者笑道:“獃子,莫嚷,莫嚷!我們且回去見師父去來。”

八戒郤同行者到高岸上,見了三藏。三藏欠身道:“徒弟辛苦呀。”八戒道:“且不説辛苦,只是降了妖精,送得你過河,方是萬全之策。”三藏道:“你纔與妖精交戰何如?”八戒道:“那妖的手段,與老猪是箇對手。正戰處,使一箇詐敗,他纔赶到岸上。見師兄舉着棍子,他就跑了。”三藏道:“如此怎生奈何?”行者道:“師父放心,且莫焦惱。如今天色又晚,且坐在這崖岸之上,待老孫去化些齋飯來,你喫了睡去,待明日再處。”八戒道:“説得是,你快去快來。”

行者急縱雲跳起去,正到直北下人家化了一鉢素齋,回獻師父。師父看他來得甚快,便叫:“悟空,我們去化齋的人家,求問他一箇過河之策,不強似與這怪爭持?”行者笑道:“這家子遠得很哩!相去有五七千里之路。他那里得知水性?問他何益?”八戒道:“哥哥又來扯謊了。五七千里路,你怎麼這等去來得快?”行者道:“你那里曉得,老孫的觔斗雲,一縱有十萬八千里。這五七千里,只消把頭點上兩點,把腰躬上一躬,就是箇往回,有何難哉!”八戒道:“哥阿,既是這般容易,你把師父背着,只消點點頭,躬躬腰,跳過去罷了,何必苦苦的與他厮戰?”行者道:“你也會駕雲,你把師父馱過去罷。”八戒道:“師父的凡胎骨肉,重似泰山,我這駕雲的,怎能得起?須是你的觔斗方可。”行者道:“我的觔斗,好也是駕雲,只是去的有遠近些兒。你是馱不動,我郤如何馱得動?自古道,遣泰山輕如芥子,擕凡夫難脫紅塵。像這潑魔毒怪,使攝法,弄風頭,郤是扯扯拉拉,就地而行,不能帶得空中而去。像那樣法兒,老孫也會使會弄。還有那隱身法、縮地法,老孫件件皆知。但只是師父要窮厯異邦,不能勾超脫苦海,怪原在心上,如何纔得過?所以寸步難行者也。我和你只做得箇擁護,保得他身在命在,替不得這些苦惱,也取不得經來,破原委,方見功夫次第之妙。就是有能先去見了佛,那佛也不肯把經傳與你我。正叫做若將容易得,便作等閒看。”那獃子聞言,喏喏聽受。遂喫了些無菜的素食,安淡泊,便不妄動。此是一轉。師徒們歇在流沙河東崖岸之上。

次早,三藏道:“悟空,今日怎生區處?”行者道:“沒甚區處,還須八戒下水。”八戒道:“哥哥,你要圖乾淨,只作成我下水。”行者道:“賢弟,這番我再不急性了,只讓你引他上來,我攔住河邊,務要將他擒了。”

好八戒,抹抹臉,抖擻精神,雙手拿鈀到河邊,分開水路,依然又下至窩巢。那怪方纔睡醒,又一轉。忽聽推得水响,急回頭睜睛觀看,見八戒執鈀來至,他跳出來,當頭阻住,喝道:“慢來,慢來,看杖!”八戒舉鈀架住道:“你是箇甚麼哭喪杖,叫你祖宗看杖!”那怪道:“你這厮甚不曉得理!我這:

 

寳杖原來名譽大,本是月裏梭羅派。

吳剛伐下一枝來,魯班製造工夫蓋。

裏邊一條金趁心,外邊萬道珠絲玠。

名稱寳杖善降妖,永鎮靈霄能伏怪。

只因官拜大將軍,玉皇賜我隨身帶。

或長或短在吾心,要細要麤憑意態。

也曾護駕宴蟠桃,也曾隨朝居上界。

值殿曾經衆聖參,捲簾曾見諸仙拜。

養成靈性一神兵,不是人閒凡器械。

自從遭貶下天門,任意縱橫遊海外。

不當大膽自稱誇,天下鎗刀難比賽。

看你那箇銹釘鈀,只好鋤田與築菜。”

 

八戒笑道:“我把你少打的潑物!且莫管甚麼築菜,只怕盪了一下兒,教你沒處貼膏藥,為下“治”字一排。九箇眼子一齊流血!縱然不死,也是箇到老的破傷風!”那怪丢開架子,在那水底下,與八戒依然打出水面。這一番鬭,比前果更不同,你看他

 

寳杖輪,釘鈀築,言語不通非眷屬。只因木母尅刀圭,致令兩下相戰觸。因不靜之故。沒輸贏,無反覆,翻波淘浪不和睦。這箇怒氣怎含容?那箇傷心難忍辱。鈀來杖架逞英雄,水滾流沙能惡毒。氣昂昂,勞碌碌,多因三藏朝西域。釘鈀老大兇,寳杖十分熟。這箇揪住要往岸上拖,那箇抓來就將水裏沃。聲如霹靂動魚龍,雲暗天昏神鬼伏。

 

這一塲,來來往往,鬭經三十回合,不見強弱。八戒又使箇佯輸計,拖了鈀走。那怪隨後又赶來,擁波捉浪,赶至崖邊。八戒駡道:“我把你這箇潑怪!你上來!這高處,腳踏實地好打!”那妖駡道:“你這厮哄我上去,又教那幚手來哩。你下來,還在水裏相鬭。”原來那妖乖了,再不肯上岸,只在河邊與八戒閙吵。

郤説行者見他不肯上岸,急得他心焦性爆,恨不得一把捉來。叫聲師父道:“你自坐下,等我與他箇餓鷹凋食。”就縱觔斗,跳在半空,刷的落下來,要抓那妖。那妖正與八戒嚷鬧,忽聽得風响,急回頭,見是行者落下雲來,郤又收了那杖,一頭淬下水,隱跡潛踪,渺然不見。筆已落正面。行者佇立岸上,對八戒説:“兄弟呀,這妖也弄得滑了。他再不肯上岸,如之奈何?”八戒道:“難,難,難!戰不勝他,就把喫奶的氣力也使盡了,只綳得箇手平。”行者道:“且見師父去。”

二人又到高岸,見了唐僧,備言難捉。那長老滿眼下淚道:“似此艱難,怎生得渡!”行者道:“師父莫要煩惱。這怪深潛水底,其實難行。八戒,你只在此保守師父,再莫與他厮鬭,等老孫往南海走走去來。”八戒道:“哥哥,你去南海何幹?”行者道:“這取經的勾當,原是觀音菩薩;及脫解我等,也是觀音菩薩。今日路阻流沙河,不能前進,不得[原作“知”]他,怎生處治?人心果如菩薩,此怪自然不作。等我去請他,還強如和這妖精相鬭。”八戒道:“也是,也是。師兄,你去時,千萬與我上覆一聲:向日多承指教。”三藏道:“悟空,若是去請菩薩,郤也不必遲疑,快去赶來。”

行者即縱觔斗雲,徑上南海。咦!那消半箇時辰,早望見普陀山境。須臾閒墜下觔斗,到紫竹林外,又只見那二十四路諸天,上前迎着道:“大聖何來?”行者道:“我師有難,特來謁見菩薩。”諸天道:“請坐,容報。”那輪日的諸天,徑至潮音洞口報道:“孫悟空有事朝見。”菩薩正與捧珠龍女在寳蓮池畔扶欄看花,得極奇,看得絕妙。忙者極忙,閒者極閒,清淨無為,寫出一段真境。聞報,即轉雲巖,開門喚入。大聖端肅皈依參見。

菩薩問曰:“你怎麼不保唐僧?為甚事又來見我?”行者啟上道:“菩薩,我師父前在高老莊,又收了一箇徒弟,喚名猪八戒,多蒙菩薩又賜法諱悟能。纔行過黃風嶺,今至八百里流沙河,乃是弱水三千,師父已是難渡。河中又有箇妖怪,武藝高強,甚虧了悟能與他水面上大戰三次,只是不能取勝,地已亂,四肢焉能成功?掩映末[未?]治更妙。被他攔阻,不能渡河。因此特吿菩薩,望垂憐憫。濟渡他一濟渡。”菩薩道:“你這猴子,又逞自滿,不肯説出保唐僧的話來麼?”行者道:“我們只是要拿住他,教他送我師父渡河。水裏事,我又弄不得精細,只是悟能尋着他窩巢,與他打話,想是不曾説出取經的勾當。”菩薩道:“那流沙河的妖怪,乃是捲簾大將臨凡,也是我勸化的善信,教他保護取經之輩。你若肯説出是東土取經人時,他决不與你爭持,斷然歸順矣。”行者道:“那怪如今怯戰,不肯上崖,只在水裏潛踪,如何得他歸順?我師如何得渡弱水?”

菩薩即喚慧岸,袖中取出一箇紅葫蘆兒,心也。分付道:“你可將此葫蘆,同孫悟空到流沙河水面上,只叫‘悟淨’,他就出來了。萬物靜觀皆自得,彼塵世紛紛,心地混雜者,焉能知有此一字?○果能清淨,則自安靜。先要引他歸依了唐僧,然後把他那九箇骷髏穿在一處,按九宫佈列,郤把這葫蘆安在當中,就是法船一隻,能渡唐僧過流沙河界。”人死則性歸寂滅,此心再不能有動矣。慧岸聞言,謹遵師命,與大聖捧葫蘆出了潮音洞,奉法旨辭了紫竹林。有詩為証:

 

五行匹配合天真,認得從前舊主人。

煉已立基為妙用,辨明邪正見原因。

金來歸性還同類,木去求情共復淪。

二土全功成寂寞,調和水火沒纖[原作“殱”]塵。

 

他兩箇,不多時,按落雲頭,早來到流沙河岸。猪八戒認得是木吒行者,引師父上前迎接。那木吒與三藏禮畢,又與八戒相見。八戒道:“向蒙尊者指示,得見菩薩,我老猪果遵法教,今喜拜了沙門。這一向在途中奔碌,未及致謝,恕罪,恕罪。”行者道:“且莫敘闊。我們叫喚那厮去來。”三藏道:“叫誰?”行者道:“老孫見菩薩,備陳前事。菩薩説,這流沙河的妖怪,乃是捲簾大將臨凡,因為在天有罪,墮落此河,忘形作怪。神且弄成箇怪,何況凡人?豈不空放此花耶?他曾被菩薩勸化,願歸師父往西天去的。但是我們不曾説出取經的事情,故此苦苦爭鬭。菩薩今差木吒,將此葫蘆,要與這厮結作法船,渡你過去哩。”三藏聞言,頂禮不盡,對木吒作禮道:“萬望尊者作速一行。”那木吒捧定葫蘆,半雲半霧,徑到了流沙河水面上,厲聲高叫道:“悟淨,悟淨!取經人在此久矣,你怎麼還不歸順!”

説那怪懼怕猴王,回於水底,正在窩中歇息,只聽得叫他法名,情知是觀音菩薩。又聞得説“取經人在此”,他也不懼斧鉞,急翻波伸出頭來,又認得是木吒行者。你看他笑盈盈,上前作禮道:“尊者失迎,菩薩今在何處?”木吒道:“我師未來,先差我來分付你早跟唐僧做箇徒弟。叫把你項下掛的骷髏與這箇葫蘆,按九宫結做一隻法船,渡他過此弱水。”悟淨道:“取經人郤在那里?”木吒用手指道:“那東岸上坐的不是?”悟淨看見了八戒道:“他不知是那里來的箇潑物,與我整鬭了這兩日,何曾言着一箇取經的字兒?”又看見行者,道:“這箇主子,是他的幚手,好不利害!我不去了。”木吒道:“那是猪八戒,這是孫行者,倶是唐僧的徒弟,倶是菩薩勸化的,怕他怎的?我且和你見唐僧去。”那悟淨纔收了寳杖,整一整黃錦直裰,跳上岸來,對唐僧雙膝跪下道:“師父,弟子有眼無珠,不認得師父的尊容,多有沖撞,萬望恕罪。”八戒道:“你這膿包,怎的早不皈依,只管要與我打?是何説話!”行者笑道:“兄弟,你莫怪他,還是我們不曾説出取經的事情與姓名耳。”長老道:“你果肯誠心皈依吾教麼?”悟淨道:“弟子向蒙菩薩教化,指河為姓,與我起箇法名,喚做沙悟淨,心之不靜,皆因不淨,果能悟此,則再無有不靜者矣。豈有不從師父之理!”三藏道:“既如此,”叫:“悟空,取戒刀來,與他落了髮。”大聖依言,即將戒刀與他剃了頭。又來拜了三藏,拜了行者與八戒,分了大小。三藏見他行禮,真象箇和尙家風,故又叫他做沙和尙。木吒道:“既秉了迦持,不必敘煩,早與作法船兒來。”

那悟淨不敢怠慢,即將頸項下掛的骷髏取下,用索子結作九宫,把菩薩的葫蘆安在當中,死心塌地。○ 詮“靜”字奇極。師父下岸。那長老遂登法船,坐於上面,果然穩似輕舟。左有八戒扶持,右有悟淨捧托,孫行者在後面牽了龍馬,半雲半霧相跟,頭頂上又有木吒擁護,那師父纔飄然穩渡流沙河界,雖流沙滾滾,其如此心不動何?○ 來是過嶺,去是渡河,遙遙相應。浪靜風平過弱河。真箇也如飛似箭,不多時,身登彼岸,得脫洪波,又不拖泥帶水,幸喜腳乾手燥,淸淨無為,是“靜”字的真境。師徒們腳踏實地。那木吒按祥雲,收了葫蘆,又只見那骷髏一時解化作九股陰風,寂然不見。三藏拜謝了木吒,講木吒,便已挑動本末之意。頂禮了菩薩。正是:

 

木吒徑回東洋海,三藏上馬郤投西。

 

畢竟不知幾時纔得正果求經,且聽下回分解。

 

 

流沙河在西藏之西,其水渾濁不清,約闊十餘里,深淺不定,憶即黄河也。俗最敬番僧。人死不埋,骨肉分離,名為金葬;或將肉為條,掛在樹木,任禽鳥所食,名曰飛昇;或將肉和泥作像,擺列高山,謂之成佛。種種混鬧,不可名狀。《經》亦有流沙兩岸河邊佛之説。

沙僧之體屬金,其性又屬土,以金得木則有用,以土遇木則有制,此八戒之所以大戰,木吒之所以收降也。

西天之路,非靜不能到,五聖之真,無靜不能成。是靜固為學之大端,旨趣之至要。以之分配五行,並列四衆,則靜之為靜也,豈淺鮮哉?

皈依釋教,寓意絕妙。蓋學非釋不明,故一部《大學》,其傳十章,莫非釋之之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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