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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证道书》其它九十九回与世本亦有血缘关系

 

再说《证道书》第九回唐僧出世故事以外的其它九十九回的情况。

《证道书》的其它九十九回,总的说,即相当于现存明刊《西游记》百回本的内容。问题是一般虽曾这样认为,但二者之间实际情况究竟如何?论者却往往语焉不详,因此很难把问题证实。笔者将《证道书》与现存最早明刊本金陵世德堂梓行的《新刻出像官板大字西游记》(世本)对读,结果发现,《证道书》的其它九十九回内容,与世本决不是无关的,而且也不是一般的关系,而是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可以说,比《证道书》与朱本的关系更加直接。因为总的来说,《证道书》不过是世本的删节本,而且不是牵动情节和细节的伤筋动骨的删节,而仅仅是很简单地在世本全书的每回每节中删去一些单字、词语和段落,特别大量删去那些非情节性的诗词偈语,如此而已。具体表现可从几方面分述。

其一,《证道书》的其它九十九回内容,可说没有任何超过世本的地方,也就是说,较之世本,《证道书》没有增添任何具有实质性的情节和重要细节,更不要说具有独创性的特殊内容,《证道书》九十九回的基本框架、故事内容,以及文字描述的基本格局和次序,与世本可说完全一模一样。

其二,《证道书》删削了世本的一部分文字。但不是对某些故事情节加以压缩、调整或打乱改写;而只是很简单的删掉一些对话,简化一些描写性文字;至于改动和增添的文字则极少极少,与清版本《西游真诠》那种大删大节,並将文字重加组织和改写的情况完全不同。举一段文字为例,就可见一般。第六十一回孙行者骗得罗刹的芭蕉扇后返回,半途中牛魔王追上返骗,这段文字删改得可算较多。下面的引文为世本,被《证道书》所删的文字加圆括号,所增改的文字加方括号:

 

好魔王,他也有七十二变,(武艺也与大圣一般),只是身于狼犺(些),欠钻疾(不活达)些;[他] 把宝剑藏了,念个咒语,摇身一变,即变作八戒一般嘴脸,抄下路,当面迎着大圣,叫道:“师兄,我来也。”(这大圣果然欢喜。古人云:“得胜的猫儿欢似虎”也,只倚着强能,更不察来人的意思。见是个八戒的模样,便就叫道:“兄弟,你往那里去?”牛魔王绰着径儿道:“师父见你许久不回,恐牛魔王手段大,(你斗他不过,)难得他的宝贝,(教)[且叫]我来(迎)[帮] 你的”。行者笑道:“不必费心,我已得了手(了)[也]。”牛王又问道:“你怎么得的?”行者道: “那老牛与我战经百十合,不分胜负。他就撇了我,去那(乱石山)碧波潭底,与一伙(蛟精)龙精饮酒。是我暗跟他去,(变作个螃蟹),偷了他所骑(的辟水金睛)[之]兽,变(了)[做]老牛的模样,径至芭蕉洞哄那罗刹女。那(女子)[妇人]与老孙结了一场干夫妻,是老孙设法骗将来的。”牛王道,“却是生受了。哥哥劳碌太甚,可把扇子我拿。”(孙)大圣那知真假,(也虑不及此,)遂将扇子递与他。


这一段世本原文共325字,《证道书》删去103字,增改共九字,所以实际删去94字。约删百分之三十强,而增改字数不到世本字数的百分之三。这里笔者再选择第二、五十九、一百等三回文字作统计。世本这三回共有16270字(世本第一百回最后缺一小段。故《证道书》相应一段亦不计在内),《证道书》删去3204字,增改213字,所以实际删去2991字,约删百分之十八。三回中以第二回净删最多,约百分之二十五;第一百回净删最少,约百分之十。如果世本全书实际字数为七十万,而《证道书》以净删百分之二十计,则《证道书》大约有五十六万字。这数字当然是推测,但也可见其大概。而这三回增改字数约占世本字数的百分之一。可见《证道书》在改动世本的个别文字之外,自行增添的文字是极其少见的,极其零星而不成段落的,看来主要是为联结上下文之用,根本不是为了更动或补充情节和细节。这里,我们不妨再引第九十九回一段为例,当时三藏师徒取得经卷回程,被金刚按落云头,脚踏凡地:

 

八戒呵呵大笑道:“好!好!好!这正是要快得迟。”沙僧道:“好!好!好!(因是)(想是因)我们[忒]走快了些(儿),教我们在此歇歇哩。”大圣道:“[这正是] 俗语云:十日滩头坐,一日行龙滩。”三藏道:“你三个且休(斗嘴)[闲讲] ,认认(方向,看)这是甚么地方。”(沙僧转)[行者抬]头四望道:“是这里!是这里!师父,你听听水响。”(行者)[八戒对沙僧]道:“水响想是你的祖家了。”(八戒)[行者]道:“他祖家乃流沙(河。”沙憎道:“)不是,不是,此通天河也”。三藏道:“徒弟啊,仔细看在那岸。”行者纵身跳起,(用手搭凉篷,仔细)看了,下来道:“师父,此是通天河西岸”。

 

显然,这一段文字规削字数不多;增改字数却不少,约占总字数的百分之十一强,在《证道书》中作这样多的增改,可说是不常见的。不过,就是增改较多的这一段,细加分析,其实故事内容没有变动,只是把师兄弟三人的对话换了一下,大概是为了更符合人物的性格和切合当时的情境而已。

其三,世本中的诗词偈语很多,据粗略统计,约有730首之多,而《证道书》则大约只有220首,仅占世本的十分之三。问题是《证道书》中的所有诗词偈语,都可在世本中相应处找到他的相应篇章,也就是说《证道书》中的诗词偈语,都是沿袭世本的,而没有一篇是《证道书》作者新创作的或新增加的。但细加分析,可分如下情况:一是有的诗词偈语,与世本完全相同,大概这类诗词偈语的内容或在书中的地位比较重要,故原篇保留。如第二回一首:“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口诀记来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凉。得清凉,光皎洁,好向丹台赏明月,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值得一提的是这首诗,不仅包括《证道书》在内的所有明清的繁本简本百回《西游记》固然一概沿袭未改,甚至连朱本和阳至和本《西游记传》都加以沿用。不过,这首诗究竟是引自道书,还是有关《西游记》作者自撰,我现在无法证明。而且,假使是《西游记》作者所撰的话,又究竟是百回本《西游记》作者所撰,还是早期《西游记平话》中就有,目前也很难考辩。有趣的是这首诗,竟出现在三十年代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中国道家史》一书中,该书第九章第一节《内丹》篇把它视作为“后世之修道者”的“秘诀”。所以,《西游记》这首诗即使不是出于道书,也是被论者认作是修炼内丹和“证道”的要旨。《证道书》原篇加以保留不足为怪。二是《证道书》中另有一部分篇章则改动部分词或个别词。如世本第九十三回有一首为:“人静月沉花梦悄,暖风微透壁窗纱。铜壶点点看三汲,银汉明明服九华”,明版本皆同,而《证道书》把“壁”改作“碧”,把“汲”改作“漏”。但是,更有不少篇章,却删改甚多,或长诗删改成短篇,或律诗改削为绝句。其中有些篇章如不过细加以对读,几乎就难以看出二者间沿袭的印迹。如第七十回世本有一首七言诗,共二十四句:

 

我身虽是猿猴数,自幼打开生死路。

遍访明师把道传,山前修炼无朝暮。

倚天为顶地为炉,两般药物团乌兔。

采取阴阳水火交,时间顿把玄关悟。

全仗天罡搬运功,也凭斗柄迁移步。

退炉进火最依时,抽铅添汞相交顾。

攒簇五行造化生,合和四象分时度。

二气归于黄道间,三家会在金丹路。

悟通法律归四肢,本来觔斗如神助。

一纵纵过太行山,一打打过凌云渡。

何愁峻岭几千重,不怕长江百十数。

只因变化没遮拦,一打十万八千路。

 

《证道书》相应一诗却只有四句:

 

我身虽是猿猴数,驾来觔斗如神助。

往来霄汉没遮拦,一打十万八千路。

 

加以比较,可见两诗首尾两句全同;而后诗第二句只将前诗第十八句改动了一个词,即“本来”改为“驾来”;后诗第三句则将前诗第十九句至第二十三句的内容概括而成。所以,综观之,《证道书》不但删削了世本中的诗词偈语约五百篇之多,而且即使沿袭移用的诗篇中,也删削了不少的诗句。我们从前文所举第二、五十九、一百等三回删削的字数共2991字分析,其中所删诗词偈语的字数就有1079字,即占所删字数的三分之一强。如按照这个比例估计,全书删去的诗词偈语字数就有五、六万字之多。

所以,就以上分析来看,我们说,《证道书》除第九回唐僧出世故事以外的内容与世本有着直接的密切的血缘关系,是顺理成章的。因为从整体上说,《证道书》不过删掉了世本的一部分字、词、段和大部分诗词偈语,改写或增加的字和词是微乎其微的,而且除了改短和捏合一部分诗词偈语外,没有全面改写或凭空增加任何形象描绘的文字段落。所以,从这种删节和增改的情况看,《证道书》和世本之间的关系,与其第九回和朱本卷四的复杂的变动关系作对比,无疑要简单得多和明确得多;由此,我们甚至说,《证道书》从世本沿袭而来,似也没有牵强。

 

4.大略堂《释厄传》古本究竟指什么

 

基于前文的分析,我们不免产生如下的想法:既然《证道书》第九回的唐僧出世故事与明刊朱本卷四的相应内容有着血缘关系;而《证道书》除唐僧出世故事以外的其它九十九回内容又与明刊世本有着血缘关系,这就意味着,汪象旭在《证道书》中提到的“大略堂《释厄传》古本”如果确有其书,而无弄虚作假,那么这个“古本”的内容,大体上与朱本卷四和世本相应,而决计不可能与朱本和世本截然无关。这也就是说,不存在与朱本和世本截然无关或内容出入甚大的“大略堂《释厄传》古本”;因为假使《西游记》版本演变史上有过这样的古本,那么沿袭它而翻刻的《证道书》白文就不可能象目前这个样子,而应该是另外一种格局。因为现在的《证道书》,如前所述,它的第九回和其它九十九回,分别与朱本相应部分和世本内容有着密切的血缘关系。汪象旭宣称有一本“大略堂《释厄传》古本”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如果不相信汪象旭所说,那么与他同评的黄笑苍也同样提到过这本书,不过他叫做“大略堂《西游》古本”罢了。何况读过《证道书》原本的人都知道,该书每一页的版心上还都印有“古本西游第X回”的字样,可见汪象旭所称的“大略堂《释厄传》古本”就是《证道书》白文这个样子是不必怀疑的。反过来说,《证道书》的白文,也就是“大略堂《释厄传》古本”的原貌。因此,为方便计,这里不妨把所谓“大略堂《释厄传》古本”或“大略堂《西游》古本”的问题放一放,让我们换一个角度,先从《证道书》白文的来源谈起。因为《证道书》白文的内容是具体的固定的,而且是容易见到的。那么《证道书》白文的来源是什么呢?我以为就其可能性来说,归根到底不外乎如下三种。

其一,根据世本和朱本卷四改编而来。如前所述,可知这个改编工作並不能算一个创造性的大工程,除了从朱本卷四改编成第九回唐僧出世故事,需重新加以构思、组织和改写,有一定的难度,而且把它插入世本原第八回和第九回之间,作为有机整体部分,因此要调整好随之引出的变动以外,全书内容框架却大体未变,並无伤筋动骨的大手术。具体地说,汪象旭即使在边誊抄边评笺的过程中,随手将文字加以删节和调整,也就大体可以完成。因为如前所述,删削得最多的还是一些与故事内容並无血肉联系的作为非情节因素的诗词偈语。当然,总的说,这是一个改编的过程;但仅仅是一个比较简单的改编过程。

其二,直接根据“前世本”翻刻。所谓“前世本”,我是指世本据以刊刻的那个《西游记》本子,这个本子是应该存在的,但至今尚未发现。因为世本陈元之《序》中曾写道:“《西游》一书,不知其何人所为……旧有《叙》,余读一过,亦不著其姓氏作者之名……唐光禄既购是书,奇之,益俾好事者为之订校,秩其卷目梓之,凡二十卷,数十万言有余,而充叙于余”。“前世本”即唐光禄所购之书,经过“好事者”加以“订校”和“秩其卷目”后,印成世本。当然,如果《证道书》是根据“前世本”而来,那么,这就不存在改编的问题,而是照样翻刻而已。

其三,直接根据比“前世本”更早的某种“佚本”翻刻。笔者认为:从较早的《永乐大典》本或朝鲜汉语教科书《朴通事谚解》本《西游记平话》,发展到较晚的吴承恩百回本《西游记》和朱本、阳至和本,这中间,很可能还有标志着“西游”作品一个特定阶段的一部或一部以上的《西游记》新本在社会上流传。对此,笔者曾专题作过论述①。因为笔者认为吴本、朱本、阳本之间上不存在沿袭关系,而是并列关系,但从它们中的种种内证来看,这三种本子都不可能直接承袭目永乐本或谚解本《西游记》平话,而是在永乐本或谚解本之后,尚有由它们演变而出的一部或一部以上的《西游记》新本存在。吴本、朱本和阳本即分别加以沿袭改编而成。不过,这一部或一部以上的新本今已遗佚。但是,这种“佚本”的大体内容,现在按吴本、朱本和阳本的主要情节,並不难作出估测;而且从这个角度看,无疑它具备着《证道书》白文所必要的全部内容,是足以充任汪象旭翻刻《证道书》之需要的。

笔者认为,《证道书》白文的来源,舍此三者似不会再有另外的可能。因为这实际上把元末明初《西游记》平话问世前后,至世本、朱本、阳本问世前后的二百年间,《西游记》版本演变所提供的可能性,已经统统估计和概括在内了。或说,你指的仅是前期,会不会后来还出版过某种《西游记》版本呢,譬如说,万历二十年(1592)世本问世后,有一家“大略堂”又据世本和朱本,翻刻了一种有唐僧出世故事的百回本,汪象旭把它误认为古本,而加以翻刻呢?当然,这种可能性也未必不存在。问题是《证道书》白文若据此刊刻,实际上等于是我前举的第一种途径,只不过又转刻一次而已。所以,归根到底还是三种可能性。

现在要研究的就是三者之中何者可能性最大的问题。不过,我们在逐项加以分析之前,这里有必要再明确一下:由于《证道书》白文每一页版心都有“古本西游”字样,所以,《证道书》白文无疑就是汪象旭的说的“大略堂”《释厄传》古本”;“大略堂《释厄传》古本”的内容,也就是《证道书》白文。所以我们要分析的不是这个“古本”的实际内容如何,“古本”的内容我们已经知道;我们要考证的是《证道书》白文的原本究竟是什么。

那么上述的三者之中何者可能性最大呢?

首先,如果《证道书》白文是根据上述第三项的“佚本”。这个“佚本”由于问世年代早,倒的确可以称为“古本”。但是,问题也就随之而来,像《证道书》白文那样在思想艺术上已经如此成熟的约五十六万言的百回本长篇小说,在“佚本”的时代是否有可能出现呢,从当时通俗小说发展的总的情况看,恐怕是不可能的。这个“佚本”,从时代上测算.大致产生于明初或明代前期,那个时候一般来说还不可能产生如此成熟而完整的百回本《西游记》。而且,假使这个“佚本”就是《证道书》白文的原本,那么,根据前面所述世本和《证道书》白文的血缘关系,可知世本肯定是沿袭“佚本”而来。但是,按《证道书》白文删削世本文字的那种情况看,固然是可能的、方便的,不过,若反过来,要在《证道书》白文那样的“佚本”的基础上扩充成世本,几乎在全书的字里行间,要零零碎碎地插入如此之多的可说无关紧要的文字,却是难乎其难的。而且目的是什么,究竟有何必要呢?却是很难使人理解的。那么,世本的扩充,会不会经过“前世本”的中介,即“前世本”沿袭“佚本”,世本再沿袭“前世本”?一般来说似乎可能;但辗转沿袭后,最后要保持与《证道书》白文那样的特殊关系,就不可能了。所以,若从这样的特定条件看,世本与“佚本””之间是不可能有“前世本”插入其间。这也就等于说《证道书》白文根据“佚本”的可能性不大,“佚本”也不大可能即是《证道书》白文的原本。

其次,如果《证道书》白文是根据上述第二项的“前世本”。当然,把“前世本”称为“古本”是比较勉强的,它产生时代迟,当然,汪象旭称它为“古本”,也未尝不可,因为它有唐僧出世故事。不过,问题也由此而生,即:惟其是“前世本”,它的规模和面貌,除唐僧出世故事以外,其它应该与世本大体上相似,甚至一模一样,但这样一来,汪象旭的《证道书》白文就不可能像现在这个模样;即使像现在这个模样,汪象旭将《证道书》白文的每一页都标作“古本西游”,就是弄虚作假。相反,如果“前世本”的规模和面貌与《证道书》白文相同,那么,世本据以样行时刊落唐僧出世故事,固然与陈元之《序》中所说曾加以“订校”和“秩其卷目”的情况或可相合,而且,唐僧出世故事的世本刊落说,也曾为不少论者所主张;但是,由于“世本”较“前世本”即《证道书》白文扩充了约五百篇之多的诗词偈语和大量的文字,陈《序》又为什么不加提及呢?显然,这种扩充决非“订校”和“秩其卷目”所可涵括的,同时,“前世本”既然就是《证道书》白文,那么同前面说到“佚本”时一样,世本要在“前世本”基础上,几乎在全书的字里行间,要零零碎碎地插入如此之多的可说无关紧要的文字,不仅同样难乎其难,又同样有何必要呢?

现在看来,相比之下,应该说《证道书》白文是根据世本和朱本相应部分改编而来的可能性为最大。因为就现有资料来说,这种可能性最具有实在性;同时不发生前面二种可能性分析中所出现的种种不易解决的矛盾。问题是这样一来,《证道书》白文的来源固然有了比较可靠的着落,但现在不免就要重新提出那个被搁起来的问题,即所谓“大略堂《释厄传》古本”究竟何所指呢?这个“古本”岂非不存在了吗?难道汪象旭说得这样煞有其事,竟是个客里空?我以为有很大的可能。既然《证道书》白文不可能据“佚本”或“前世本”翻刻,所谓“大略堂《释厄传》古本”也就不可能指“佚本”。或“前世本”;因此,汪象旭所说的“古本”就不可能是基于版本根据的实指。据我据情推断,《证道书》白文的出世过程只能大体是这样,汪象旭根据朱本“大略堂”版(这个“大略堂”版,当然今已遗佚)中的唐僧出世故事改编后组合进世本,再将世本文字加以删削,並作局部增改,从而成为《西游记》的一种新本。汪象旭称之为“古本”,实际上是他所构想的百回本早期“西游记”的原貌。因此,所谓“古本西游”,其实並无具体的版本根据。后来,汪象旭把自己改编和笺评的本子即《证道书》给黄笑苍阅读和评正。黄也以为是“古本”,为此加了一段《跋》。看来黄笑苍也上了当。黄笑苍《跋》中所说的那本存在三个缺点的俗本当是指世本,相应有三个优点的“古本”则不过是指《证道书》白文而已。但黄《跋》所说也不完全失据,因为世本的确没有唐僧出世故事,所以正文中“遗却”四难,而《证道书》白文则有;而所谓多“用俚词填凑”,当指世本中诗词偈语多达七百余首的事实,我们也不妨说,其中的确不乏“俚词”,至于《证道书》白文中的诗词偈语,虽然已大加删削,但是否像黄《跋》所说“应有者有,应无者无”,当然也很难说。顺便提及一事,古今论者多有指责《证道书》第九回中没有一首诗词偈语,因此,怀疑它为汪象旭杜撰者有之,想为它按“原本”补充者有之。其实,《证道书》白文中,没有诗词偈语者有二十回之多,仅有一首者亦有二十七回之多,不足为奇。黄《跋》中剩下的一点是所谓“篇中多金陵方言”,这是否说:世本多金陵方言,而《证道书》白文则没有金陵方言?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尚有待研究。

这里要补充说明,从某些迹象看,汪象旭的改编工作,与明版《李卓吾先生批评西游记》(李评本)似也並非无关。我们看第九十九回的难簿,唐僧所历八十难的名称及其排列次序,包括世本在内的明代三个华阳洞天主人校本都相同,李评本却与之不同。而《证道书》竟与李评本相同。再看第一百回唐僧交呈唐太宗的通关文牒上,包括世本在内的明代三个华阳洞天主人校本都有“狮驼国印”一语,李评本却没有,而《证道书》竟又与李评本相同。同时,细加对读,也不难发现:《证道书》改动世本文字时,竟亦有恰与李评本相同者。根据这种情况,似不能排除参考了李评本的可能性。不过,活得说回来,即使有过参考,也只是偶而为之。因为还有更复杂的情况。如难簿中历难名称和排列次序,《证道书》虽与李评本相同,但李评本与世本等明版本的难簿起结各有两句:“蒙差揭谛皈依旨,谨记唐僧难数清”,“路逢十万八千里,圣僧历难簿分明”,而《证道书》却全不相同:它将四句之意揉合后都置于末尾:“这正是:揭谛伽蓝护法多,圣僧历历苦遭魔,路过十万八千里,难簿分明记不讹”。至于通关文牒上情况更复杂,《证道书》无“狮驼国印”,虽与李评本相同;但李评本与世本等明版本都有“凤仙郡印”、“金平府印”,而《证道书》没有,另外却出人意外地增出“天竺国印”。究其原因,显然与世本、李评本某些文字存在缺失,而汪象旭作为评笺者,在改编中作了比较认真的订正有关。如世本难簿上“失却袈裟第十难,夜被火烧十一难”,按正文内容应是火烧观音院后,熊罴怪才偷走袈裟,世本难簿显然次序颠倒,李评本和《证道书》一样加以调正,比较妥当故同;又如通关文牒上的“狮驼国印”、“凤仙郡印”、“金平府印”,按之正文,唐僧经过时都未写到用印,而天竺国却用过印。李评本只发现“狮驼国印”一语之失,作了订正,而《证道书》却全部作了订正,故无“狮驼国印”一语虽与李评本同,而其它皆异。这就说明。《证道书》作者的改编和订校是比较细致和谨严的,因此《证道书》才具有不容忽视的版本特点,在《西游记》版本演变史上有它的重要地位,因此“大略堂《释厄传》古本”之谜才那样引人注意。

不过,我的结论却是:《证道书》白文当据世本和朱本卷四改编,可能参考了李评本;因此,汪象旭所谓的“大略堂《释厄传》古本”实际上是不存在的,充其量不过是指朱本的大略堂版。但这样一税.我过去曾经认为汪象旭的“大略堂”古本《西游释厄传》可能是已失传的另一部本子的说法显然不妥,应加修正。②


————————————————

 

① 参见拙著《西游新解》。

② 拙著《西游新解》第274-275页曾说:“清初版本《西游证道书》中还提到过一本称为《西游释厄传》的“大略堂’古本。这本《西游释厄传》,当然很可能不是朱本的另一种版本……可能是已失传的另一部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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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篇目:

一、《西游记》是文艺小说而非科学著作

二、戏墨寓至理  幻笔抒奇思

三、巧构妙境出高格

四、呆子形象面面观

五、美猴王美在哪里

六、圣僧和愚氓的合影

七、阳本不可能是《西游记》祖本

八、《西游原旨》白文亦非《西游记》祖本

九、“大略堂《释厄传》古本”之谜寻解

十、《西游记》陈《序》称“旧有《叙》”是指虞《序》吗

十一、虞《序》倡《西游记》邱作说可信吗

十二、《西游证道书》“原序”是虞集所撰吗

十三、邱处机不是《西游记》作者

十四、陈元之并非《西游记》作者

十五、吴承恩永远活在人们心灵中

后  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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