嵖岈山中访悟空

(张海林、刘康健、尚丰民)
(中国旅游报2000 年12月1日)

　　嵖岈山有仙气。 
　　踏着清秋去谒嵖岈山，别有一番情趣。豫南的千顷沃野在金风中绿得汪洋姿肆，若不是被突兀的嵖岈山接住，还不知要绿到何处呢？为什么这坦荡的大平原上突兀而起一座玲珑剔透的山呢? 
　　仙气大抵是与神秘有关。站在嵖岈山面前，我们突然被一种神秘所震摄，放眼望去，大别山是从南边呐喊着走来的，伏牛山从西边一路狂奔而来，见了面相视一笑，化作绵绵延延的黄色丘陵与沟壑。也就在这黄色的丘陵尽头，却出人意料地崛起卓尔不群的嵖岈山，孤零零地带点孤芳自赏的傲气，站在大山与平原之间。嵖岈山有三多：动物形象巨石多，千窍百孔洞穴多，妖魔鬼怪传说多。地方志载：明朝嘉靖年间，淮安才子吴承恩任浙江长兴县丞，结识了当朝诗坛上有名的“后七子”中的人物徐中行。徐中行曾任河南汝宁知府，由于不会俯仰事世，终辞归故里。二人此时已是莫逆之交。后吴承恩被弹劾下狱，徐中行多方奔走才救得吴承恩出狱，经徐中行劝说并引荐，吴承恩远行以避祸，来到了汝宁府（现河南省驻马店市）的嵖岈山。金秋时节，吴承恩登上嵖岈山，但见危峦耸峙，群峰叠翠，空洞百窍，风嘘则鸣，层林尽染，气象万千，他大发感慨：“真乃花果仙山也”。当吴承思从南天门，入水帘洞，绕黑风洞，钻桃花洞，迤逦至大圣院时，一下子惊呆了。这惟妙惟肖、天造地设的巨大石猴形象，一下子撞开了他酝酿创作《西游记》的艺术闸门。他感到是冥冥之中的上仙指引他来此仙山，与这石猴进行历史性会面的。之后，吴承恩就在嵖岈山的石洞中住了下来，广泛搜集石猴、猪八戒、白龙马及妖魔鬼怪的传说，潜心创作《西游记》。所以后人说：“嵖岈山就是花果山，石猴子就是孙悟空的原形”。这话并不为过。 
　　循着通天梯，往树林深处走去，远远的就看见南天门在雾中若隐若现。这莫非就是孙悟交一路打将出去的南天门吗？只有巍峨的石门耸立，白云缭绕，颇有几分仙气。右边的山坡上仰面躺着八戒石，石形巨大约有三间房子，活脱脱那穿着青绵直裰、一双招风耳的猪八戒。这呆子又是胡吃海喝了一顿，正懒洋洋地躺在草稞子里睡觉哩。在嵖岈山中，猪八戒的传说很多，相传山下的高老庄就是他招亲的地方。 
　　入向南天门，虽不见灵霄宝殿，瑞气千条，却有山峡、野梨清香扑鼻而来。黑风洞深不见底，连环折月洞冷风扑面，桃花洞外己没了桃花，只有桃花公主寂寞地守着空房，嵖岈山上空洞百窍、洞洞相连，深不可测。每处洞穴均有妖鬼狐仙的传说，十分曲折动人。洞口有黑熊精石气势汹汹，有老狼精石张牙舞爪，有黄袍老怪石凶神恶煞，有千年老龟精昂首向天。这些精怪巨石，大则如小楼一般，小则亦有丈二，惟妙惟肖，形神兼备。站在洞口，我们才真正体会到当年吴公是被什么触发了创作灵感。没有丑、何以有美？没有妖魔鬼怪，何以显现孙大圣法力无边呢? 
　　站在水帘洞前，看珍珠似的流水从山顶泻下来，溅琼堆玉，心中的污浊之气随之荡涤去了。潺爱名瀑布，真似挂帘帷，走入洞去，果有一石碣，上有一行楷书，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洞内虽设有石锅、石灶、石碗、石盆，倒也十分清幽。出得洞去，绕无底洞，鹰愁涧，登上天梯就是大圣堂了。站在八角凉亭上，极目远眺，但见风起云涌，流金溢彩，顿觉心旷神怡，飘飘欲仙。 
　　吴公洞是个好去处，约有半个蓝球场大的石板端端地盖在石头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洞窟。相传吴承恩就是在这洞中住了半年，睡石床，枕石枕，奋笔疾书《西游记》。后来当地群众为了纪念他，就称这石洞为“吴公洞”了。吴公洞门为石块砌成，有大门，有窗台，门口有五级台阶，下去便有一小水井，井旁是吴承恩亲手栽种的石榴树，如今仍枝繁叶茂。在当年吴公睡过的石床上，我们盘腿打坐，忽觉一股悲凉之气涌上心头。吴公一生坎坷，科举场上屡不得志，好不容易竭选了个县长助理，又被诬下狱，为什么好人总与困厄相伴？想来孙悟空就是吴承恩了，倍受百般折磨的吴承恩多么想变成了一个法力无边的孙大圣，打碎一切桎梏。不过其终极目的就是为了讨得玉皇大帝老儿的封赏，这岂不更可悲！ 
　　穿过一线天，就到了大圣院了。如同庄稼小院一样，大圣院让人亲切，想必是孙大圣携妇挈儿，享天伦之乐的地方。站在巨大石猴面前，人才觉得自己的渺小。这天造地设的石猴正当山顶，约有三丈六寸多高，有二丈四尺围圆，正是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天地二十四气。说来也怪，这石猴竟有九窍八孔，仿佛有通灵之意。这石猴生得魁悟，顶天立地，傲视一切，真乃一伟丈夫也。
　　旁边又有一高一矮两只石猴，做十分亲昵的拥抱状，形神兼备。相传，悟空保护玄藏取经归来，决心向佛，便把如意金箍捧插在山后，每日诵经。他的妻子和孩子也坐在老孙身边听，久而久之化做母子石。看来孙大圣并没有把什么都悟空了，儿女情长也在所难免。据当地群众说，每当夕阳西下，老孙也少不得活动一下身手。这时白云缭绕，夕阳撒金，金光万道，这石猴就在云端里展开身手，腾挪展转，时隐时现，那功夫十分了得。 
　　踏着片片红叶，下得山来，回首望去，孙大圣正端坐在云端，神态十分支祥恬静，全然没得猴子抓耳挠腮的焦躁模样。山脚下早已是牧童晚归、炊烟四起了。我们恍然悟到：嵖岈山的仙气就在这山间的农舍里，是这仙气酝酿了齐天大圣。一切归于自然平常，这才是一切英雄豪杰的根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