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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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元子刘一明解西游原旨

  

  

 

第四十三回     黑河妖孽擒僧去     西洋龙子捉鼍回

 


  却说那菩萨念了几遍咒,才住口,那妖就不疼了。又正性起身看处,颈项里与手足上都是金箍,勒得疼痛,便就除那箍儿时,莫想褪得动分毫。已是见肉生根,越抹越痛。行者笑道:“我那乖乖,菩萨恐你养不大,与你戴个颈圈镯头哩!”那童子闻言,又生烦恼,就绰起枪来,望行者乱刺。行者急闪在菩萨后面,叫:“念咒!念咒!”那菩萨将杨柳枝儿蘸了一点甘露,洒将去,叫声:“合!”只见他丢了枪,一双手合掌当胸,再也不能开放。至今留了一个“观音扭”,即此意也。那童子开不得手,拿不得枪,方知是法力深彻,没奈何,才纳头下拜。菩萨念动真言,把净瓶欹倒,将那一海水依然收去,更无半点存留。对行者道:“悟空,这妖精已是降了,却只是野心不定,等我叫他一步一拜,只拜到落伽山,方才收法。你如今快早去洞中,救你师父去来。”行者欢喜叩别。那童子归了正果,五十三参,参拜观音不题。
  却说那沙和尚久坐林间,盼望行者不到,将行李捎在马上,出松林,向南观看。只见行者欣喜而来。沙僧迎着道:“哥哥,你怎么去请菩萨,此时才来?”行者将菩萨收妖的法力,备陈了一遍,沙僧十分欢喜。他两个跳过涧去,打入洞里,剿净了群妖;解下皮袋,放出八戒;径至后边,解脱了师父。将请菩萨收童子之言。备陈一遍。三藏即忙跪下,朝南礼拜。叫沙僧将洞内宝物收了,安排斋饭吃饱。师徒们出洞来,上马找路,笃志投西。
  行了一个多月,忽听得水声振耳。三藏道:“徒弟呀!又是那里水声?”行者笑道;“师父,你也忒多疑。我们一同四众,偏你听见什么水声。你把那《多心经》又忘了也!”唐僧道;“《多心经》乃乌巢禅师口授,至今常念。你知我忘了那句儿?”行者道:“师父,你忘了一句‘无眼、耳、鼻、舌、身、意’。我等出家之人,眼不视色,耳不听声,鼻不嗅香,舌不尝味,身不知寒暑,意不存妄想。如此,清之祛褪六贼。你如今为求经,念念在意;怕妖魔,不肯舍身;要斋吃,动舌;喜香甜,触鼻;闻声音,惊耳;睹事物,凝眸。招来这六贼纷纷,怎生得西天见佛?”三藏闻言,沉吟良久,道:“徒弟呵!


  我自当年别圣君,奔波昼夜甚殷勤。
  何时满足三三行,得取如来妙法文?”


行者大笑道:“这师父,原来是个思乡难息。若要那三三行满,有何难哉?常言道‘功到自然成’哩!”八戒道:“哥呵!若照依这般魔瘴,就走上千年,也不得成功!”沙僧道:“二哥,你和我一般愚钝,且只捱肩磨担,终须有日成功也。”
  师徒们正话间,只见前面有一道黑水滔天,马不能进。唐僧下马道:“徒弟,这水怎么如此浑黑?”八戒道:“是那家泼了靛缸也。”沙僧道;“不然,是谁家洗笔砚哩!”行者道:“你们且休乱道,且设法保师父过去。”三藏道:“这河有多少宽么?”八戒道:“约摸有十来里宽。”三藏道:“你三个计较,着那个驼我过去罢。”行者道:“八戒驼得。”八戒道:“不好驼。若是驼着腾云,三尺也不能离地。常言道:‘背凡人重若丘山。’若是驼着负水,转连我坠下水去了。”
  师徒们正在河边商议,只见那上流头,有一人棹下一只小船儿来。唐僧喜道:“徒弟,有船来了,叫他渡我们过去。”沙僧高叫道;“棹船的,来渡人!渡我们过去谢你!”那人闻言,却把船棹近岸边,道:“师父呵!我这船小,你们人多,却怎能全渡?”三藏近前看那船儿,原来是一段木头刻的,中间只一个仓口,只好坐两个人。三藏道:“怎生是好?”沙僧道:“这般呵,两遭儿渡罢。”八戒要同师父先过去,即扶着唐僧下船,那梢公撑开船,举棹中流而去。
  方才行到中流,只听得一声响亮,卷浪翻波,遮天迷日。那阵狂风,十分利害,眼看着那唐僧、八戒,连船儿淬在水里,无影无形。这岸上沙僧与行者心慌。沙僧道:“莫是翻了船?”行者道:“不是翻船。若翻船,八戒会水,他必然保师父浮水而出。我才见那个棹船的有些不正气,想必就是这厮弄风,把师父抛下水去了。”沙僧道:“哥哥,何不早说?你看着马与行李,等我下水找寻去来。”
  好和尚,脱了褊衫,扎抹了手脚,轮着宝杖,“扑”的一声,分开水路,钻入波中。正走处,只听得有人言语。沙僧闪在旁边偷看,那壁厢有一座亭台,台门外有八个大字,乃是“衡阳峪黑水河神府”。又听得那怪物坐在上面道:“一向辛苦,今日方能得到手。这和尚乃十世修行的好人,但得吃他一块肉,便做长生不老人。我也等够多时了。”叫:“小的们,快把铁笼抬出来!将这两个蒸熟,请二舅爷来,与他暖寿。”沙僧闻言,心头火起,掣宝杖,将门乱打,骂道:“那泼物!快送我师父、师兄出来!”吓得那门内小妖急去通报。
  那怪闻言,急取披挂,结束整齐,手提一根竹节钢鞭,走出门来,喝道:“是甚人在此打我门哩?”沙僧道:“泼怪!你怎么弄玄虚,将我师父摄来?快早送还,饶你性命!”那怪呵呵笑道:“这和尚不知死活!你师父是我拿了,如今要蒸熟了情人哩!你上来,等我拿你,一发都蒸吃了,休想西天去也。”沙僧闻言大怒,轮宝杖劈头就打。那怪举钢鞭,急架相还。两个在水底下战经三十回合,不见高低。
  沙僧暗想道:“这怪物是我的对手,枉自不能取胜。且引他出来,叫师兄打他。”即虚丢了个架子,拖着宝杖就走。那妖精更不赶来,道:“你去罢,我不与你斗了。我且具柬帖儿去请客哩!”沙僧气呼呼跳出水来,见了行者,将上项事说了一遍。行者道:“不知是个什么妖邪?”沙僧道:“那模样象一个大鳖。不然,便是个鼍龙也。”行者道:“不知那个是他舅爷?”
  说不了,只见那下湾里走出一个老人,远远的跪下道:“大圣,黑水河河神叩头。”行者道:“你莫是那棹船的妖邪,又来骗我么?”那老人磕头滴泪道:“大圣,我不是妖邪,我是这河内真神。那妖旧年五月间从西洋海趁大潮来于此处,就与小神交斗。奈我年迈身衰,敌他不过,把我的那衡阳峪黑水神府就占夺去住了。我却没奈何,径往海内告他。原来西海龙王是他的母舅,不准我的状子,叫我让与他住。我欲启奏上天,奈何神微职小。今闻得大圣到此,特来参拜投生,万望大圣与我出力报冤。”行者闻言,道:“这等说,西海龙王都该有罪。河神,你且陪着沙僧在此看守,等我去海中,先把海龙王捉来,叫他擒此怪物。”河神道:“深感大恩。”
  行者即驾云,径至西洋大海。按觔斗,捻了避水诀,分开波浪。正走处,撞着一个黑鱼精,捧着一个请书匣儿,从下流头似箭如梭钻将上来,被行者扑个满面,掣铁棒,分顶一下,就打得脑浆迸出,“咕嘟”的一声,飘出水面。他却揭开匣儿看处,里边有一张简贴,上写着:

 

“愚甥鼍洁,顿首百拜,启上二舅爷敖老大入台下:向承佳惠,感感。今因获得二物,乃东土僧人,实为世间之罕物。甥不敢自用。因念舅爷圣诞在迩,特设菲筵,预祝千寿。万望车驾速临是荷。”
      

行者笑道:“这厮却把供状先递与老孙也。”袖了帖子,往前正行。
  早有一个深海的夜叉望见,急入宫通报。那龙王敖顺即出迎接,请进献茶。行者道:“我还不曾吃你的茶,你到先吃了我的酒也。”龙王笑道;“大圣一向皈依佛门,不动晕酒,却几时请我吃酒来?”行者道:“你便不曾去吃酒,只是惹下一个吃酒的罪名了。”袖中取出简帖地,递与龙王。龙王见了,魂飞魄散,慌忙跪下道:“大圣恕罪!那厮是舍妹第九个儿子,因妹夫错行了雨,刻减了雨数,被天曹降旨,着人曹官魏征丞相梦里斩了,遗下舍甥。我着他在黑水河养性修真,不期他作此恶孽,小龙即差人去擒他来也。”即唤太子摩昂:“快点五百壮兵,将小鼍捉来问罪。”行者别了老龙,随与摩昂领兵,离了西海。
  早到黑水河中。那摩昂太子着介土先报与妖怪道;“西海老龙王太子摩昂来也。”妖怪心中疑惑,道:“我差黑鱼精投简帖拜请二舅爷,这早晚不见回话,怎么舅爷不来,却是表兄来耶?”正说间,只见小怪又来报:“大王,河内有一技兵,屯于水面之西。”妖怪道:“这表兄既是来赴宴,如何又领兵?但恐其间有故。”叫:“小的们,将我的披挂钢鞭伺候。”众妖领命。
  这鼍龙出得门来,真个见一枝海兵札营在右。鼍怪见了,径至那营门前高叫;“大表兄,小弟在此拱候!”太子按一按金盔,束一束宝带,手提一根三棱简,拽开步,跑出营道:“你请舅爷做甚?”妖怪道:“小弟一向蒙恩,赐居于此,未得孝顺。昨日捉得一个东土僧人,我闻他是十世修行的元体,人吃了他,可以延寿,欲请舅爷看过,上铁笼蒸熟,与舅爷暖寿哩!”太子喝道:“你这厮十分懵懂!你道僧人是谁?”妖精道:“他是唐朝差往西天取经的和尚。”太子道:“你只知他是唐僧,不知他手下徒弟利害哩!”妖怪道:“有一个猪八戒,我也把他捉住了,要与唐和尚一同蒸吃。还有一个沙和尚,昨日在这门外讨师父、被我一顿钢鞭,战得他败阵逃生,也不见怎的利害。”太子道:“原来你不知,他还有一个大徒弟,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官,上方太乙金仙齐天大圣,如今唤做孙行者。你怎么没得做,撞出这件祸来?他又在我海内遇着你的差人,夺了请帖,径入水晶宫,拿捏我父子们有‘结连妖邪,抢夺人口’之罪。你快把唐僧、八戒送还他,凭着我与他陪礼,你还好得性命。若有半个不是,休想得全生居于此也。”那怪闻言,大怒道:“我与你嫡亲的姑表,你到反护他人?听你所言,就叫把唐僧送出,天地间那里有这般容易事也!你便怕他,莫成我也怕他?他若有手段,敢来与我交战三合,我才与他师父。若敌不过我,连他也拿来,一齐蒸熟;也没什么亲人,也不去请客,自家关了门,吃他娘不是!”
  太子骂道:“这泼邪果然无状!且不要叫孙大圣与你对敌,你敢与我相持么?”那怪道:“要做好汉,怕什么相持?”呼唤一声,众小妖献上披挂钢鞭。他两个变了脸,各逞英雄,传号令,一齐擂鼓。这一场,比与沙僧争斗,甚是不同。太子将三棱简闪了一个破绽,那妖精钻将进来,被他使个解数,把妖精右臂只一简,打了个躘踵;赶上前又一拍脚,跌倒在地。众海兵一拥上前揪翻,将绳子背绑了双手,将铁索穿了琵琶骨,拿上岸来,押至行者面前,请大圣定夺。
  行者见了,道:“你这厮不遵旨令。你舅爷原着你在此居住,叫你养性存身。你怎么强占水神之宅,倚势行凶,骗我师父、师弟?我待要打你这一棒,奈何老孙这棒子甚重,略打打儿就了了性命。你将我师父安在何处哩?”那怪叩头道:“大圣,小鼍不知大圣大名,逞强背理,被表兄把我拿位。今幸获大圣不杀之恩,感谢不尽。你师父还捆在水府,望大圣放了我,等我到河中送他出来。”摩昂道:“大圣,这厮奸诈,若放了他,恐生恶念。”沙和尚道:“我认得他那里,等我寻师父去。”
  他同河神两个跳入水中,径至水府。门扇大开,更无一个小卒。直入里面,见唐僧、八戒赤条条,都捆在那里。两人即忙向前解了,背出水面。八戒见那妖锁绑在侧,急掣把,上前就筑,骂道:“泼邪畜!你如今不吃我了!”行者扯住道:“兄弟,且饶他死罪,看敖家贤父子之情。”摩昂进礼道:“大圣,小龙子不敢久停。既然救得师父,我带这厮去见家父;虽大圣饶了他死罪,家父决不饶他活罪。”行者道:“既如此。你领他去罢。拜上令尊,尚容
面谢。”那太子押着那妖鼍,径转西洋大海。
  那河神谢了行者复得水府之恩。唐僧道:“徒弟啊!如今如何渡此河?”河神道:“老爷勿虑,且请上马,小神开路,引老爷过河。”那师父才骑了白马,只见河神作起阻水的法术,将上流挡住。须臾,下流彻干,开出一条大路。师徒们行过西边,谢了河神,登崖上路。这正是:

禅僧有救来西域,彻地无波过黑河。


  毕竟不知怎生得拜佛求经,且听下回分解。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火性之发,须赖清净之规,而归正果,是性之害于内者,不可不知。此回水性之流,当借真金之断,而返本原,是性之流于外者,不可不晓。
  篇首红孩儿正性,起身看处,颈项手足都是金箍,莫能退得分毫,已是见肉生根,越抹越痛。前此口鼻眼耳都皆出火,莫能”止得暴燥,是失误觉察,善恶不分,而忽来一身之疾病;今者颈项手足都是金箍,已是见肉生根,是已醒悟,一念正定,而抹着自己之痛苦。静中回思,能不叹今是而昨非?抚衰自叩,当反悔前迷而后悟。噫!觉察到此,如一点甘露,洒尽尘埃,双手合掌,紧抱当胸,更何有无情之火放出哉?
  “菩萨念动真言,把净瓶倾倒,将一海水依然收去,更无半点存留。”盖法所以除弊,弊去则法无用;船所以渡河,河过则船宜弃。净瓶倾出海水,所以制顽野之性;海水仍归净瓶,所以化勉强之功。有为而入无为,良有深旨。其曰:“妖精已降,只是野性不定.叫一步一拜,直拜到落伽山,方才收法。”是顿悟之机,功以渐用,不到至清至净之地,而不可休歇罢功。“五十三参拜观音”,正以见养气忘言,形色归空,由勉强而抵于神化也。
  “行者、沙僧放出八戒,解脱师父。”火性一化,而本来天真无伤无损,不特能出号山之厄难,而且可收火云之宝物。古人所谓“火里栽莲”者,正是此意。虽然自古及今,修道者皆以养性为要着,能强制火性者,百中间有一二;能强伏水性者,千中未见其人。何则?火性上炎,为祸最烈,其退亦最速;水性下流,为害虽缓,其退亦最迟。夫上炎者一也,而下流者多端,无限情欲,无非水性之所生。孔子“四十而不惑”,孟子“四十不动心”。“不惑”者,不为水性所惑;“不动”者,不为水性所动。古圣贤年四十而水性方化,则知水性为人生之大患。修道者,若不先将此物扫荡干净,前途阻滞,大道难成。故仙翁紧接红孩儿一案,提醒后人,言降火性之后,急须降水性也。
  “三藏闻水声而动心”,此未免又在有水处留神,而性复为水所引去,开门引盗矣。行者以《心经》眼、耳、鼻、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警之。是欲谨之于内,以祛其外耳。三藏又以功行难满,妙法难收为念。此未免又在功行处留神,而性复为道所牵扯,思乡难息矣。行者道:“功到自然成。”沙僧道:“且只捱肩磨担,终须有日成功。”此即《心经》无挂碍,无挂碍则无心,无心则“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不求速效,可以深造而自得。彼三藏闻水声而惊心,因功行而生心。惊心生心,即不能死心;不能死心,则心随物转,性为物移。虚悬不实,何以能三三功满,到得如来地位?《了道歌》云:“未炼还丹先炼性,未修大药且修心。性定自然丹信至,心静然后药苗生。”此中滋味,可与知者道,难为不知者言。三藏不能死心而生心,宜乎!
  “师徒们正话间,前面有一道黑水滔天,马不能进矣。”此黑水即昏愚流荡之水,修道者不能死心蹋地真履实践,即是为黑水河所挡。“上流头,有一人掉下一只小船儿”,系去清就浊之辈;“船儿是一段木头刻的”,乃飘摇不定之物。去清就浊,飘摇不定,性相近而习相远矣。随风扬波,逐境迁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回头,淬在孽河,无影无形,而莫知底止,可不畏哉?行者道:“我才见那个掉船的有些不正气,想必就是这厮弄风,把师父抛下水去了。”不正气,便是弄风,弄风即是情欲纷纷,随溺其真。曰“才见”者,犹言不到此无影无形之时,不见其陷之易溺之深也。若有能见到此处者,急须和光同尘,脱去牵连,利便手脚,直下主杖。一声的扑进波浪,分开清浊之路,钻研出个根由可也。
  “衡阳峪”,阳气受伤,系至阴之地;“黑水河”,源头不清,乃至浊之流。沙僧骂妖怪弄悬虚,是骂其脚不踩实地;妖精笑和尚不知死活,是笑其心不辨是非。虚悬不实,是非不辨,弃真认假,以假伤真,昧本迷源;去西海真金所产之处,而陷于黑水之孽河;兴妖作怪,自暴自弃,不以为辱,反以为荣;以愚为洁。自称得世间之罕物,请客速临,惟恐不至。愚莫愚于此,不洁莫过于此。谓之供状,真供状也;
  西海龙王说出“舍妹第九个儿子,妹夫错行了雨,被人曹官梦里斩了,遗下舍甥,着在黑水河养性修真,不期作恶”一段情由,是明言弃天爵而要人爵,背正入邪,犹如在梦中作事,自取灭亡。若能鉴之于前,反之于后,从黑水孽河中养性修真,不为所溺,亦足消其前愆。不意有一等无知鼍怪,恣情纵欲,遂心所欲,外而作孽百端,内而妄想延年,搬运后天纯阴至浊之物,古怪百端,无所不至。彼乌知此身之外还有一身,系先天太乙生物之祖气,不着于有无,不落于形象,至无而含至有,至虚而含至实,得之者可以与天齐寿,超凡入圣也。
  “太子提一根三棱简”,是会三归一,至简之道;“鼍怪拿一条竹节鞭”,是节节不通,愚昧之行。“太子与妖怪争斗,将三棱简闪了一个破绽”者,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也。“一简而妖精右臂着伤”,何争强好胜之有?“一脚而妖精跌倒在地”,何悬虚不实之有?“海兵一拥上前,绳子绑了双手,铁锁穿了琵瑟骨,拿上岸来。”以正制邪,出孽水而登彼岸,何飘流不定之有?噫!只此一乘法,余二皆非真。一简一脚,而水性之妖即制。彼一切去清就浊,昏愚先知,专在皮囊上作功夫者,适以绳绑锁穿,自取其祸,何济于事乎?
  “西海”者,清水也;“黑河”者,浊水也。居清水者,以正而除邪;占浊水者,以假而伤真。以正除邪者,终得成功;以假伤真者,终落空亡。邪正分判,真假各别,是在乎天纵之大圣人,自为定夺耳。“太子捉鼍回海”,众水已归于真宗;“河神塞源止流”,道法早开其大路。从此内外净洁,长途可登。故结曰:“禅僧有救来西域,彻地无波过黑河。”
  诗曰:
  水性漂流最误人,生情起欲陷天真。
  此中消息须看破,断绝贪痴静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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