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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李评本的三处特殊错失及其形响


李评本在《西游记》的版本发展史上具有承前启后的重要意义。但是,这部本于错误甚多。一般有错字、错词,这里且不提;我在仔细对读中,曾发现它有三处非常特殊的错失,有加以注意的必要。它对清代《西游记》的版本演变,留有明显的痕迹,是我们分析清代《西游记》版本演变的一份难得的资料。

这三处特殊的错失如下:

例一在第四十八回。灭法国王立愿杀一万和尚,还少四个。适唐僧师徒过境,知悉此情后,夜里悄悄躲藏柜中安睡。不料被贼连柜抢走后,又被官军劫回,天晓若见国王,必然被害。三更时分,孙行者施法出柜进入皇宫,接着小说有如下一段:

他使个大分身普会神法,将左臂上毫毛都拔下来,吹口仙气,叫变,都做瞌睡虫,念一字唵字真言,教当坊土地领众布散皇宫内院,五府六部,各衙门大小官员宅内,但有品职者都与他一个瞌睡虫,人人稳睡,不许翻身。又将金箍棒取在手中,掂一掂,幌一幌,叫声宝贝变,即变做千百口剃头刀儿。他拿一把,吩咐小行者各拿一把,都去皇宫内院,五府六部,各衙门里剃头。

粗心一读,未必发现有错;仔细一想,文意显然不清,即进入各衙门去剃头的“千百个”小行者从何而来,有失交代,颇显突兀。若以明代世德堂本《西游记》作校勘,就可发现其中有错失。原来世德堂本中所写,左臂毫毛变的是小行者,右臂毫毛变的才是瞌睡虫,原句如下:“将左臂毫毛都拔下来,吹口仙气,叫变,都变做小行者;右臂上毛也都拔下来,吹口仙气,叫变,都变做瞌睡虫”。两相对照,李评本漏掉如下文字:

变做小行者右臂上毛也都拔下来吹口仙气叫变都变

共二十二字。

例二在第九十八回。如来佛祖将经交与唐僧帅徒之后,散了传经之会。这时有一段叙述:

傍又闪上观世音菩萨,合掌启佛祖道:“弟子当年领金旨,向东土寻取经之人,今已成功,共计得一十四年,乃五千零四十日,还少八日,不合藏数。准弟子缴还金旨”。如来大喜道:“所言甚当,准缴金旨。”

这段话中显然有问题,观世音既然知道“不合藏数”,说明事情尚未全部完成,不合要求,为什么还要求佛祖“缴还金旨”;而知来居然还大喜,问题何在?一经与世德堂本对读,便可发现在“不合藏数”一语之后,观世音还说过如下一句话:

望我世尊,早赐圣僧回东转西,须在八日之内,庶完藏数。

事情既然尚未圆满完成,观世音于是提出了妥善的建议,在这种情况下,才向佛祖要求“缴还金旨”,而如来也就“大喜”,“准缴金旨”。文意通顺,情理圆合。两相对照,李评本少刻此句,恰又是二十二字。

例三在第十七回。孙行者与黑熊精打斗时,有一首开头两句为“自小神通手段高,随风变化逞英豪”的七言长诗作自我介绍。全诗二句一韵,但第三十三句“几番大闹灵霄殿”后,接着一句“吓得天王归上界”不但失韵,且意思不接;而全诗竟为六十一句,都颇令人费解。经与世德堂本对读,原来在“几番大闹灵霄殿”后,尚有如下三句:“数次曾偷王母桃,天兵十万来降找,层层密密布枪刀”,然后接“吓得(世德堂本为“战退”)天王归上界,哪吁负重(当为痛)领兵逃”。全诗应为六十四句。对照之下,李评本缺少三句诗,共二十一字。

据我分析,造成这三处错失的原因是共同的:若非誊者误誊,便是刻工漏刻,都是由于誊刻时不慎,漏脱一行所致。因为我所见的两种李评本每行均为二十二字。

具体来说,例一中,所缺之字的前一字是“都”,所缺之字的第一字是“变”,连起来就是“都变”,而所缺之字的末二字也恰为“都变”,也就是说,当誊刻者眷刻了前一个“都变”(实际上只誊刻了一个“都”,忘掉誊刻“变”),接着再看原稿本,准备往下继续誉刻时,却误看到下一行相近的“都变”,以致誉刻为“做瞌睡虫”,而漏刻了“变做小行者”等二十二字。与此相同,例二中所缺之字的前面二字为“藏数”,而所缺之字最后二字亦为“藏数”,因此,当誊刻者誊刻好前一“藏数”后,再看原稿本要接着往下誊刻时,同样又误看到下一行接近并列的“藏数”二字,以致接刻成“准弟子缴还金旨”,而漏脱了“望找世尊早赐圣僧回东转西”等二十二字。

至于错失例三,所缺虽是三句七言诗,共二十一字,但错失的原因实际上也差不多。我们检看李评本第十七回的这首诗,每行为三句诗句,而“几番大闹灵霄殿”一句正好在该半叶第二行的末了一句,当誉刻者接着往下誊刻时,没有看准第三行往下的原稿本,知错看到第四行的第一句“吓得天下归上界”,以致漏掉原稿本上的第三行的三句诗二十一字。再按李评本版式安排的习惯,凡诗词偈语均另起,每行顶上空一格,故例三漏脱三句诗虽实际为二十一字,如加顶上一空格,还应该是二十二字。它虽然并非因前后行文字相同而误续,但实际上也属看原稿不慎而跳行。

当然,以上我是就目前所见的李评本皆是每行二十二字,因而推测原稿本亦为每行二十二字来论定。但是,若考虑得全面一些,亦不能排斥李评本的誊刻者所根据的原稿本,乃是世德堂本的原书,而世德堂本现存所见的是每行二十四字,这是否与上述所论的错失原因相背呢?其实,也并不相背,相反也符合以上所述的一种可能性。因为誊刻时,从前一行的某字,接续时却错看到原稿后一行甚至后两行文字的错失,在日常誉刻工作中是常见的,我们在校对文稿时这类漏排文字的情况亦非仅有绝无。而这类漏脱,决不限于两行之间并列的同字,有时,也发生在两行甚至三行之间虽非并列却相距不远的相同文字时。所以,李评本漏刻二十二字的两处错失,既有可能在原稿本每行二十二字时相同字并列处发生,也有可能在原稿本每行二十四字时相同字差两格处出现。至于错失例三的三句诗刻情况,则更好理解,因为它实际漏刻虽是二十一字,七言诗三句;但我们捡看世德堂本可知,这首诗每行同样排三句,除起行顶格为空格外,每句诗句间又同样空一格,所以漏刻的一行三句诗实际上也占了二十四格,与前面所分析的错失原因也完全符合。

其实,李评本这三处特殊错失及其造成原因的本身,并无可奇。重要的是这三处错失,恰恰在清代的《西游记》版本演变中留下了特殊的痕迹,却至今尚未被研究者发现并引起注意;而我则以为这些特殊的痕迹,有助于我们理清清代《西游记》版本演变的真实情况,借以澄清这—问题上的某些争论或误解。

李评本刊刻于明末。之后,有清一代的《西游记》笺评本共刻印六种:《西游证道书》、《西游真诠》、《新说西游记》、《西游原旨》、《西游正旨》、《西游记评注》。其白文为节本的是证道书本、真诠本、原旨本、正旨本,评注本;新说本则是全本。

有一点可以肯定,若这六部清代《西游记》中,有以李评本为祖本而翻刻的,无疑将或多或少的留下这三处特殊错失的痕迹,而决不可能像世德堂本那样完整;相反,它们之中若以世德堂本为祖本而翻刻,则决不可能全面承袭李评本的这三处特殊错失。出现以下的情况是很难想象的:虽以李评本为祖本,而在翻刻中已全部改正李评本的这三处错失,以致与世德堂本一样的完整,且又从未参考过世德堂本;或者,相反,虽以世德堂本为祖本,但在翻刻中由于同样的原因造成的错失,竟与李评本的特殊错失一模一样,版本演变中何能出现如此巧合的偶然性?因此,我们若具体分析一下,清本《西游记》中有否留下李评本这些错失的痕迹,当然可以寻出其中的某些规律性。

先看例二,李评本所漏刻的“望我世尊早赐圣僧回东转西,须在八日之内,庶完藏数”等二十二字,在清代六种《西游记》中,不论全本还是节本,竟同样全部漏刻。就这点而言,六种清本决非直接据世德堂本翻刻,并非以世德堂本为祖本;那么,是否就可说它们都是以李评本为祖本而翻刻呢?事情当然也不是这样简单。我们只能认定,清代刊刻最早的证道书本无疑是以李评本为祖本;而此后刊刻的版本,则不能排斥另一种可能性,即直接受证道书本的影响,而李评本的影响则是间接的,是通过证道书本而出现的。甚至还可能存在另一种更复杂的现象,即紧随证道书而出现的真诠本固然是直接承袭了证道书本的错失,但真诠本之后刊刻的《西游记》,又存在直接根据真诠本翻刻,而只是间接接受了证道书本的影响。在这一错失痕迹中,还有一点也可以注意,就是证道书本等五种节本,虽与李评本一样缺漏了二十二字,但在观世音所说的“准弟子缴还金旨”一语前,却添加了一个“乞”字,变成“乞准弟子缴还金旨”。这一加,从语气看,无疑有助于增强观世音要求“缴还金旨”的力度,使得在任务尚未圆满完成的情况下提出“缴还金旨”的合理性。而从版本演变的角度看,当然是出版最早的证道书本为最先加上,而其后梓行的《西游记》之所以同样有此“乞”字,证明他们都是由证道书发展而来,而决不是直接承袭自李评本后所加,加得又恰恰与证道书一样。另外,尚须说明,这一“乞”字,在新说本中却没有,这只能证明新说本这一全本不是承袭证道书本,而是以李评本为祖本的结果。当然,以上只是就例二这一错失在清本中的所留痕迹而言。

再看例一。李评本所漏刻的“变做小行者,右臂上毛也都拔下来,吹口仙气,叫变,都变”等二十二字,在清代六种《西游记》中,基本上也都漏刻,但漏刻的情况稍有不同,或者说,已稍作修改,与李评本对照,可分两类:一是以证道书本为代表,包括真诠本在内的所有节本都相同,他们将李评本漏刻前的“叫变都”三字删去,而在漏刻的最后二字“都变”加以保留。当然,我这只是为了叙述方便,并不是证道书本作者知道李评本漏刻之字而加以恢复。如果简捷地说,李评本漏刻的前后文字原为“将左臂上毫毛都拔下来,吹口仙气.叫变,都做瞌睡虫”,证道书作者在“都”和“做”之间加了一个“变”,而同时又删去“叫变”;也不妨说,只删去一个“叫”字,同时,又将“变”和“都”加以乙正。原句修改成为“将左臂上毫毛都拔下来,吹口仙气,都变做瞌睡虫”,似乎较为通顺;又一则是全本新说本,它与证道书本等完全不同,大概新说本作者认为李评本中“叫变,都做瞌睡虫”一语不通,所以加上一个“变’字,成为“叫变,都变做瞌睡虫”,换句话说,新说本实际上保留了李评本所漏刻的末了一字,即“变”,因此,新说本实际上并不像李评本一样,漏刻二十二字,而是二十一字。同时,我们从证道书本中不难推测,该书作者极有可能已经估计到李评本这一段中有脱文,以致文字不顺,前后失应,但是,他又不知道脱文究竟脱在何处,所以,他在李评本的脱文处稍做修改,使文字通顺外,又在李评本原句中“人人稳睡,不许翻身”之后,“又将金箍棒取在手中”,变成剃头刀之前,加了如下一句:

又将右臂毫毛尽数拨下,变作千百个小行者。

证道书本以外的其它清代节本亦相同。除了脱文的位置不同以外,基本上弥补了李评本由于漏刻所造成的不足。与证道书本不同,全本的新说本却未能修改得如此全面,它只将李评本原文中“将左臂上毫毛都拔下来”一句中的“左”字改成为“两”就了事,显然,它与证道书等节本的改法完全是两回事,新说本作者只想到单拔左臂的毫毛可能不全面,却未能想到孙行者拔右臂的毫毛是否变了原句失去交代的千百个小行者。但不管怎样,这种种改动,都是接受李评本例一错失的痕迹,证明了它们与李评本之间的承袭关系。

对比之下,错失例三在清本《西游记》中所留下的痕迹却更为复杂,也可以说,它与上述二例错失所造成的影响完全不一样。我们先看证道书本。证道书这一节本中,只保留了明代《西游记》诗词偈语的大约三分之一,而且将篇幅较长的诗词偈语几乎都加以删节。如李评本例三错失所在之诗原为六十一句,证道书本删节为十二句,“几番大闹灵霄殿”后,接句为“三十三天闹一遭”,其中,除三句脱文同样不录外,又删掉“吓得天王归上界,哪吒负重领兵逃”等十九句。所以这里已看不出它与李评本的直接关系,当然,反之,我们也无法由此去推断它与世德堂本之间有何关联。至于真诠本及其以后的原旨本等的情况又不同,它们删节为三十六句,全首要比证道书本多二十四句。而在“几番大闹灵霄殿”后,接着为“哪吒负重领兵逃”。其中除三句脱文同李评本一样不录外,又删去“吓得天王归上界”一句,删去此句的原因是为了押韵。但真诠本等节本中这首诗多达三十六句,比证道书本要多出二十四句,说明它是直接根据李评本来删节,而不可能在证道书本中十二句基础上,加以扩充后又恰恰与李评本的诗句相同。更有意思的是新说本,该本此诗,不但与证道书本不同,与真诠本亦不同。若将它与李评本对读,则可发现原为李评本脱文的那三句诗,竟已恢复。据此推测,新说本中的此诗,竟未受李评本例三错失的任何影响,而只能是从世德堂本直接承袭而来,决不可能是发现“吓得天王归上界”不押韵而擅作修改添上三句,又恰恰与世德堂本相合。

综合以上所析,说明了什么问题呢?

关于百回本《西游记》的演变发展真相,只能说至今尚不甚了了。一是资料难找,二是费时甚多。所以难免时有误解出现,甚至很难展开争论。我们从李评本这三处特殊错失在清本中所反映的痕迹分析,虽不能说已经全部搞清这一复杂问题的真相,但对解开这一疑难,无疑从一个具体角度提供了可靠资料。例如,仅以上所析,我们当然有理由说明如下数点:一,证道书本《西游记》极有可能是承袭李评本,而非世德堂本,至于在以李评本为祖本外,是否参考过世德堂本,则尚待其它材料证明;二,新说本《西游记》的祖本极有可能也是李评本,但它显然参考过世德堂本(这里要说明的是新说本第九回回增出世故事,非李评本和世德堂本所有,当作别论);真诠本《西游记》的祖本只有可能是证道书,但同时也参考过李评本;至于清代其它《西游记》节本的诅本极有可能是真诠本,而非证道书。以上各点要下结论,固然尚可再作全面论证;但若要加以否定,恐也不是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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