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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两种李评本的异同及其启示


李评本,我曾见两种影印本:一是中州书画社的影印本,系根据中国历史博物馆和河南省图书馆藏本影印,并曾参校补足残缺;一是台北天一出版社的影印本,当是据日本藏本影印。

这两种影印本,若粗粗一翻,几疑其为同一版次印书。它们的相同处极多。首先是字体相同,都是笔划清晰、字迹工正的宋体,用字习惯也一详,全是繁体字.不像一般通俗小说那样夹杂许多简字、俗字,甚至古字,连异体字也极稀见;其次,版式相同,半叶十行,行二十二字,每回顶格起,不分段,诗词偈语另起,每行空预格;版面处理简直一股一样,即使再进一步核对每叶每行的起迄字,几乎都相同;再次,李评本有许多错字、错词,甚至错简、脱文,也多有相同。举二例。如第八十八回,孙行者师兄弟三人在玉华县应三个小王子之请各施兵器,在半空中大展神通,接着有如下两行文字,现照原文移录于下(不加标点):

他三个各逞雄才使了一路按下祥云把三个收了到唐

僧面前问讯谢了师恩各各坐下不题那兵器小王子急

这是一个令人惊讶的错简:把前一行第十七、十八“兵器”两字,误植于后一行第十七、十八两格,而把后一行第十七、十八“三个”两字,误植于前一行第十七、十八两格。此一错简,既不见于之前的其它明本《西游记》,也未在之后清代各种《西游记》版本出现,纯系李评本独家的差错,但是,在这两种李评本中同样存在;又如第二十六回,海上福禄寿三星答应去五庄观向唐僧求情,放宽限期让孙行者去广求医活人参树的仙方。接着,李评本有如下一句:

却说这三星驾起祥光,忽听得长天鹤唳,原来是三老光临。

这句话显然不通。查明本《西游记》皆一样,清代《西游记》则均改成如下:

却说这三星驾起祥光,即住五庄观而来。那观中合众人等忽听得长天鹤唳,原来是三老光临。

这才符合实际情景。而这两种李评本此句的脱文竟完全相同。这里尚须补充说明:李评本有的错失是沿袭世德堂本而来,但未发现加以改正;有的差错则是李评本翻刻世德堂本时造成的,它们往往在两种李评本中同样存在。

特别是李评本中有一些偶然产生的特殊现象或特殊错失,竟也完全相同。例如,第三回第六页第一行和第十三回第十一页后半叶第一行,竟与全书每行二十二字不同,有二十三字,前者“相称没”三字占两格,后者“得脱沉”三字占两格,两种李评本一模一样,又如前节所述第十七回“自小神通手段高”一诗第三十三句“几翻大闹灵霄殿”后,脱漏一行三句诗,连顶格空格共二十二字;第九十八回观世音菩萨向如来佛祖请求缴还金旨,说“弟子当年领金旨,向东土寻取经之人,今已成功,共计得一十四年,乃五千零四十日还少八日,不合藏数”之后,脱漏一行“望我世尊早赐圣僧回东转西,须在八日之内,庶完藏数”,共二十二字,这种错失只有与世德堂本对读才能发现,但两种李评本竟也相同。

那么,能不能据此就说这两种李评本是出于同一版次的呢?不能,因为这只是情况的一方面。若我们细加校勘和对读,它们之间还存在不少不同的地方。

其一,评语大有不同。这可从两方面说。一是评语位置不一:天一影印本皆作眉批,中州影印本皆为行间夹批;二是评话内容大多数虽相同,小部分却不一致;或彼有此无,或此有彼无,但相比之下.天一影印本的评语略多于中州影印本。也就是说,天一影印本的一大批眉批不见于中州影印本的夹批;相反,中州影印本的少数夹批亦不见于天一影印本的眉批。另外,天一影印本的回后总批亦较中州影印本多数段,如第五回,天一影印本总批:“尝见一士子,两个公人到家,便合家失惊大怪,这猴王十万天兵只当耍子。”中州影印本无。又如第八十四回,天一影印本有总批二段,其中“又批:处处逼真,令人绝倒。到得满城披刺,又是匪夷所思。何物文人,奇幻乃尔”,亦为中州影印本所缺。

其二,错字、错词大有不同。两种李评本虽然错字、错词极多,但相对而言,天一影印本较少,而中州影印本则较多。有许多字和词,在天一影印本中正确,而在中州影印本中却多为错失,据我统计,这种情况全书一百回正文中竟有三百处之多。有的是形似而误,如“手摇玉尘(麈)”(第九十八回),“这猴子变(恋)土难移”(第二十五回),“又发了一个慈悲必(心)”(第七回);有的则音近而错,如“你好坏口里加(娘)也不知叫了多少”(第二十三回),“三盏甘以(雨)”(第六十九回),“山波(坡)下”(第二十回)等等。其中又多有用“一”、“二’来代替某字,而此字在天一影印本竟是正确的。这种情况,极像现代排版时,因缺字而往往用圆和黑方来暂代占格一样,如天一影印本第十八回:

请老爷散了福,明早再送西行。

在中州影印本中则作:

请老爷散了一,明一再送西行。

用“一”来代替“福”和“早”。又如第九十七回“你何不二(上)来折辩”,第六十七回“孙行者见八戒一(变)得如此”等等。

其三,中州影印本有时为紧缩页码,可能是为了节约费用,而故意删掉个别文字,使之不转行,不转页,故页数或有与天一影印本不同者。如第三十八回,天一影印本的正文正好排至第十四页后半叶第十行,而把“总批”排在第十五页上。但中州影印本竟将第十四页第九行上,原语为“勒得那猴子眼胀头疼,毕竟不知怎生医救,且听下回分解”一句中的“不知”二字删去.使“且听下回分解”适排至第九行止,而把“总批”二字及批文排在第十行。这不但与该书往往把“总批”二字占一行、批文另起的做法不一样,而与天一影印本相比较,显然少了一页即第十五页,从而造成两书有极大不同。

以上是就大端而言,至于两书间细微处的不同,则尚多多,举不胜举。兹举二例:其一,第三十七回,孙行者在半空中看见乌鸡国王子带兵出城打猎,的诗一首,原语为“真个是隐隐君王像,昂昂帝主容。规模非小辈,行动显真龙。”这是天一影印本中文字。至于中州影印本里,则在“真个是”止换行后,“隐隐君王像”一诗开始前的顶格空格,竟有一个“辈”字衍文。这不仅造成与天一影印本的不同,而且与全书诗词偈语每行前顶格空一格的版式全不一样。其二,第三回,写哪吒手中有六般兵器,之一为“绣裘儿”,这个“裘”字的中间则点,在天一影印本中写作平放对衬四短划;又第十三回,三藏被金星度脱灾难后独自牵马上山,有一首诗,其中一句为“这马儿力怯蹄难进”,这个“蹄”字的中间两点,在天一影印本中写作平放对衬二短划,与中州影印本均不同。

这各忡不同,足已证明这两部李评本决非出于同一版次是肯定的了。那么,它们之间是不是毫无版本关系的一般翻刻本呢?根据前面所列举的种种相同因素的情况来看,显然也不是。它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一种什么性质呢?

我从以上所列诸种异同情况来分析,认为大体上可以推定,它们是属于同一部活字刻板不同印次的书,而在不同印次之间经过了某些较大的修正和补刻。如果仅仅根据它们之间的相同部分来立论,就极易错断为同一版次;反之,若只是根据它们之间的不同部分来推断,则又很容易认为是绝无关联的两种版本。只有从相同和不同的两方面内容来作全面分析,才能获得比较符合实的认识。苏兴先生在《谈〈李卓吾先生批评西游记〉的板刻》①一文中,就曾经以中州影印本第一百回上图《径回东土》图右下方刻有“旌德郭卓然镌”六字,而孙楷第《中国通俗小说书目》著录日本藏李评本时却无此说明一事,指出;如果日本内阁文库藏本“无有郭卓然的记载,那么便可以说明末的《李卓吾先生批评西游记》不是刻过一次,内阁文库本与中国历史断物馆,河南省图书馆(即中州影印本)的藏本不是同一个板次。这属于推论,记此,以俟知者。”而事实上,据我从天一影印本检看,该书第一百回上图《径回东土》因右下角同样地位同样有“旌德郭卓然镌”六字,但它与中州影印本却不属于同一板次,因为如前所述,尽管二书之间相同内容极多,但同时,还有许多不同方面存在。所以此书的情况特殊,不能据此遽下结论。此批本早想与苏兴先生共同商量和探讨,却因近年无缘与他会面,而我又恰无机会写成文章送去请教,待去年底才有可能来撰写《西游记》的考证文字,但刚刚只写就有关世德堂本《西游记》的三篇短文,就接到苏兴先生已于十二月六日在长春逝世的消息,不胜怅然,书此以作纪念。

既然这两种李评本不属同一版次,那么,究竟谁先谁后,谁承袭谁?尽管两部影印本上没有提供有关出版年月、出版地点,以及出版者的任何具体材料,甚至可以作为推断此事的间接资料,也缺乏明确的记载,但据我分析,当以天一影印本即日本藏本《李卓吾先生批评西游记》梓刻在先,而中州影印本即中国历史博物馆和河南省图书馆藏本翻刻在后。理由何在?这两部书错字、错词是极多的,但相比之下,中州影印本却大大发展了错失的程度。有许多字,在中州影印本中是错的,而在天一影印本中却是对的;但相反的情况却极为少见,即在天一影印本中若是错的字,在中州影印本中总往往同样是错字,而不可能被改正。另外,在天一影印本中本来是对的字,在中州影印本中却往往变成“一”、“二”、“上”、“大”等字。一般说,出现这种情况.并不是表明原本错误的中州影印本在前,而天一影印本翻刻梓行时发现其错误,加以改正,而又恰恰改得与其前的世德堂本相合。如果出版者有如此认真严肃的态度,那么书中的其它错失决不可能如此之多。事实却极可能恰恰相反,天一影印本梓刻在先,错误本来就不少;而中州影印本的出版梓刻者在翻印时,发现原板漫漶缺失之字,并不再去与其它《西游记》版本校勘,而往往或出于妄测补字,或以笔划最少的“一”、“大”等字模顶替了事。例如:第二十六回有“盈空蔼蔼祥光簇”一诗,其中第五句天一影印本为“青鸾飞,丹凤□(左“肃”右“羽”),中州影印本中则成为“青上一,丹凤大”;又同一回天一影印本有一句“孙行者纵祥云,离了蓬莱”,其中的“纵”字,在中州影印本中竟变为“二”;再如第五十八回,天一影印本有一句为“着鬼使闭了幽冥关隘”,其中“着鬼”二字在中州影印本中竟变成“十二”’二字。据此,我故推断是天一影印本即日本藏本当为梓刻在前。

搞清两部李评本的异同及其梓刻的先后,对于《西游记》的研究无疑是极有一意义的。且不说它对全面评价李评本、了解李评本的梓刻演变以及对全面掌握李评本《西游记》的批评内容,都有直接的关系;而且对如下两方面工作也具有一定的启示性。

其一,有助于全面提高李评本《西游记》的校点质量。如果搞不清两部李评本的异同情况及其板刻的先后和板刻的质量,贸贸然任选其一作为底本来校点,就难免会影响其质量。如四川文艺出版社所出新校注本《西游记》,据其前言,可知以中州影印本为底本,也许校点者未见天一影印本,也许并不了解两部李评本的异同,所以该书往往将中州影印本中的错字,只根据世德堂本或清代《新说西游记》、《西游真诠》写出校记,其实,这些错字,在天一影印本中未必全错,至少其中有较大一部分是正确的。举例说,如该书第二十二回“校记”仅一则,原文为:“‘大火’,原作‘大水’,从世本改”。而天一影印本本来就作“大火”,所以毋庸出校。又如该书第四十九回有“校记”八则,但其中二、四、五等三则说明是从世德堂本《新说西游记》本,分别将“方主”、“几足”、“但”校改为“大王”、“足足”和“做”,其实,捡看天一影印本,原本就是“大王”、“足足”和“做”,不必出校;而第四则校记中说:“‘快早挑战’,原作‘快是斗战’,从世本改”,而天一影印本则原作“快早斗战”,只错一字,所以全部校记八则中近一半可以删去。又如第八十三回,共出校记二十则,但据我与天一影印本校勘,其中有七则在该本并不错,不用出校记,凡占三分之一。

其二,有助于搞清《西游记》发展演变中的承袭关系。我在前面《李评本的三处特殊错失及其影响》一则中曾提及清代《四游记》刻本中的证道书本、新说本的底本极有可能是李评本,甚至较晚刊刻的真诠本也接受李评本的影响,那么,这些清本所沿袭的李评本,究竟是那一种李评本呢?是天一影印本这一版次本子,还是中州影印本那一版次的本子?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就我现在掌握的资料分析,应是天一影印本。如第八十八回有一句,天一影印本为:

着地下一捣,捣了有三尺深浅,竖在那里。

中州影印本则为:

着地下一捣,捣了有三尺深一,歪在那里。

而清本证道书本和新说本沿袭此文时均同天一影印本。又如第六十七回有一句,天一影印本为:“但刮西风,有一股秽气”,中州影印本中“刮”字错为“一”,而证道书本和新说本均非“一”,是“刮”。同类情况尚可举出不少,证明作为证道书本和新说本的底本,极有可能是天一影印本这一版次的李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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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载《文献》一九八六年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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